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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螢蟲的照耀下,我和慕容芷看清了被黑暗覆蓋的深谷。

其實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條望不見盡頭的甬道,就像野史里古代皇陵中的漫長墓道

——現在我終於確信自己是在沿着一個坡度很小的甬道一直往山腹里走。

一旦被看清內部結構,甬道就沒有神秘可言,我們恐懼感也蕩然無存。

“如果王啟年也會火咒,那就不需要摸着黑磕磕碰碰走上多時了。有了足夠的照明,我們不需一天就能走到洞府門口吧,看情形洞天就在墜星山山腹的正中。”

我自誇了下自己的大功勞。

“恩,武者的確沒有修真者變化多方的法術。不過,傳聞里五百年中也有其他金丹修真者來墜星山探險,都是有去無回,我們總是小心為妙。”

慕容芷提到的修真者,我在數月前探聽島上情報時也聽人講過——王莽講有修真者飛到墜星山裡面去過——但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專破妖物的雷法幾乎是修真者人人皆會的法術,他們一樣喪在這墜星山谷里。

我現在覺得有點蹊蹺了——是不是有點晚了呢?

“不過,畢竟那些修真者沒有兩位王長老研究妖物三十年的經驗,可能只是看到墜星山尖透出來的一星半點靈氣,就飛進谷來撞撞大運。他們全不知道妖物的能力——在甬道要是被突襲的食塵蟲來個一擁而上,不明就裡的修真者可能連法術都不及施展,直接腦袋搬家了——這種狹長地帶,修真者可沒有金丹武者那樣敏捷的身手。就算是王啟年,他以前也是在谷外吃過一次被食塵蟲撕下肩膀肉的暗虧,入谷後才有了提防。”

這是我的推論和給自己增加信心的反駁依據。

“也有幾分道理。我想白雲鄉是荒僻之地,從外面很難看出山中藏着一座洞天。進入山谷尋寶的修真者多半也是些三流小派之人或者沒有見識的獨行客,不識裡面的厲害——他們可是連這座洞府主人留下的標記都沒有看見的人。”

“標記?洞府之主做過標記了?”

“就像野獸在自己的地盤邊界留下氣味,警告外敵趨避;修真者在自己的藏寶地也會留下獨特的封印。我這幾天在書庫看書,知道了不少修真者在世俗間的做派——圍繞白雲鄉的風暴壁,既是阻擋凡人入島的手段,也是對路過修真者的警告;覆蓋了全山谷的投影符文更顯示出了洞府之主的氣派。只有那些不懂進退的修真者才會冒失進去——如果被守山的靈獸吃掉,或者在陣法里喪命,就不要怪洞府的主人狠辣了。”

“照你這麼一說,我們和那些不識好歹的修真者不是很像嗎?”

“哈,王啟泰可從來沒有叫我們去獲取洞府,只是叫我們殺死守山的食塵蟲——真正執意要獲取洞府的是我。”

慕容芷慘笑了一下。

——那不是說,我們的下場可能和過去那些修真者一樣?

她的笑很不吉利。

“反正修真者探山的事情畢竟是傳聞。走到現在,我們連一塊金丹的骨頭都沒有看到。”

我擠盡腦汁,想出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安慰話。

慕容芷向上天默默做了一個禱告的手勢。

“你這麼突然信起神靈來了?”

我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萬一你和我一道一事無成地死在洞府朱門前,你會後悔嗎?”

“不後悔。”

我毫無猶豫地回答。

死人不能說後悔,死到臨頭說後悔也來不及。現在都走到這裡,說了後悔會影響士氣,更惹女孩子不開心。想來想去正只好逞英雄說不後悔。

慕容芷湊近我的臉,忽地捂住我的嘴。

我的身體一陣燒。

——我們的舌頭像兩條蛇那樣在濕潤的草叢裡打了一個又一個結。

不用學,我就掌握了,這比學法術和武技快多了。

我們急促地呼吸着,好像彼此的胸腔里鼓點般跳躍的不止是自己的心,也有對方的心。

慕容芷猶豫了好一會地才把我推開,她的臉燒得比我更厲害。

那種滋味,聖賢說讓人三月不知肉味。

“咳咳。”慕容芷把臉背過去,生硬地說,“如果你做鬼了,這是給你最後一點回味的東西。”

我還沉浸在歡娛里,身體的反應太強,真想沖個涼水澡。

“……甬道居然是用整齊的石頭砌成的!用多少人力才能在山腹里開鑿出來?……這種樣式,這種石材,既不是土著的居所風格,也不是本島的石材——難道說這個甬道是洞府的主人役使道兵,從千萬里外的城邑搬運石材營造出來的嗎?……是,土著連谷口都不敢接近,更不敢進山腹營造甬道……甬道完全是道兵營造的,那人的法力實在太過恐怖……”

我的腦子塞滿了剛才身體相擁舌頭交纏的場景,有什麼東西被勾引起來——我的身體焦躁着想撲倒慕容芷,一面又用剩下不多的理智強行按捺蹭蹭升騰起來的慾火,對她說的那些話有聽無聽。

我是海盜,搶財寶和女人本來就是我的生意。我已經被儒門的那些狗屁東西毒壞了一半腦子了,千萬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我是築基上層,她是築基下層,收拾她絕對沒有問題——現在我突然從背後撲上去,她連反抗都來不及。要敢反抗就打到她哭喊為止,再不濟就暫時折斷她四肢。

我已經餓了很久了,我的身體無法停自己腦子使喚了,我需要慕容芷的身體把自己餵飽。

腦海中的我正和念想妄境的天狗重合。如果不把自己的慾望發泄出來,我的身體每個毛孔都會跑滿螞蟻。那種煎熬蝕骨焚心,嘗了一次便欲罷不能。

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

完事之後我一定會對加倍慕容芷溫柔體貼的,現在只是稍微給她一點痛苦。有慈悲之心的人一定會諒解我一點點的粗暴的吧。

——不然的話,我只好殺人了!

“剝噗剝噗剝噗剝噗。”

我把五指深深沒入石磚里,粉碎的石屑混合了我的血,滴滴答答地流到石階上。

身體彎成弓形,我痛苦地喘息。

流出來的血如同冰水灌體,我腦子清明了下來,慾火消了大半。

……

我明白我父親為什麼會強暴我娘了。

——果然,海盜練的功法最後無非是殺人強暴的下場。

我們註定是要做壞胚子的人。

好的感情最後都要變質成泛濫成災的人慾。

父親是南宮大頭目的便宜徒弟,他傳授給父親的功法是故意留下缺陷的,等到父親發現為時已晚,只能乖乖接受南宮的控制。

“我學的法門是南宮大頭目傳授的星宗二級法,也是他的獨創法門,叫三痴七情印。年輕時候我練岔過路,這幾年我改造成了我們家的三級法,可惜還是有一些弊端。”

這是當年父親傳授我內功時候的第一句話。

“我練得不是《正宗八段錦》嗎?為什麼又叫原氏三級法呢?”快滿十五歲的我問他。

“道中有法,法中有術。《正宗八段錦》哪個武館都有教,但是只有配合我傳你的專門修真心法,才能從一門普通內功練到築基、金丹。打個比方,《正宗八段錦》是到處都有的水,我的心法是糖塊——加了我的心法,才能變成好喝的糖水。”

當時的我似懂非懂,不過聽到家傳的心法有弊端,事關小命,於是追問了一句,

“心法練到後來,我有什麼地方需要提防嗎?”

“魔障。”

“?”

“如果你到了築基,會出現念想妄境,它就是你要經歷和勘破的魔障。過不去,只有死。”

“能不能沒有魔障?”

“功夫沒練到家才會沒有魔障。魔障是在築基練到瓶頸的時候出現的,是你練得好的證明。”

“勘破念想妄境後會有什麼?”

“勘破了你就是金丹。恩,還有一種可能,念想妄境並沒有被勘破,卻轉化成了天魔妄境。修鍊者也能憑此晉陞金丹,不過終生也只能徘徊於金丹境了——他們把魔念當做了自己的道心——我也是這樣耽誤了幾十年,做錯了不少事,直到近年才勘破過往,醒悟昨日之非。我傳你的法門有自己的改良,不會轉化到天魔妄境。”

“那父親大人為什麼還說有弊端呢?”

“不會走岔到天魔妄境,但念想妄境的魔障卻加重了。雖然我掃除了你金丹境上的障礙,但要突破到金丹,你比我當年還要難上幾倍。”

……

——如果不是今天的念想妄境發作,我幾乎淡忘了父親的話。誰能料到,我學內功不長時間就突破到了築基上層。根基不穩,魔障之大,恐怕父親當時也沒有想到吧。

剛才和慕容芷的小小貪歡就牽動了我強烈的慾念,南宮家的法門還有大量的痕迹殘留在父親的功法里,而我的心念和意志仍不夠強大。

我默默背誦母親自小傳授的儒門正心口訣,直到四聲平正,魔念退避,方才放心,慾火也全部消失了。

“你剛才做什麼?眼神一派迷離的樣子?”

慕容芷的匕首在手,大皺眉頭。

我暗自苦笑,要是真把她撲到,我自己先要挨上她劇毒的幾刀。

“覺得打石頭好玩和舒服吧。”

我傻笑道,現在才回味起五指的燒疼。

“你忘了嗎!血也會把食塵蟲引過來,沒事不要玩出那麼多血來!”

——我倒真是忘了。當時我只想把慾念驅散,哪裡想得到那麼多。

“嗖——嗖——嗖——”

徹骨寒風從深處往我們這廂滾來,風裡隱約晃動着一隻昏黃的燈籠。

全身好像跌進冰窖的感覺,我被看不見的鬼給死死縛住了,四肢僵硬。

“啊……”

我喉嚨干啞,想說卻說不出話來,那是中了定身術一般的感覺。

是食塵蟲!

一隻睜開眼睛的食塵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