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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雲仰望着站在堡樓上笑容可掬的葉小天,那五官眉眼清晰可辨。∮,

貴州沒有太過雄峻的城池,當然像楊應龍的海龍屯另當別論,那兒真是易守難攻、雄關峻卡,不過那主要是依據山勢自然地形建造,並非城牆如此高大雄厚。

展家堡的堡牆自然也談不上太高,不過兩丈有餘,上邊的箭樓離地不過三丈多高,童雲自然把葉小天的五官眉眼看得清清楚楚。童雲驚疑道:“葉大人,你……你怎麼進去了?”

葉小天眨眨眼,道:“當然是被請進來的。”

童雲道:“請進去?這……展家堡為何要請你進去?”

葉小天一臉詫異地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有戰就有和,展家覺得再打下去對人對己都無好處,與葉某一番商議,決定通婚求和。葉某也不想多生是非,自然應允。葉某此番前來,一為祝賀展家擁立土司之喜,二為下聘求婚,與展家大小姐凝兒姑娘喜結連理,自然就被迎入堡中了。”

童雲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去,他在展家堡下鏖戰多日,損兵折將,結果卻成全了葉小天,讓他和展家背後勾勾搭搭一番,哼着小曲兒就進了城。

可是,他能指責什麼嗎?雙方的合作本來就是遙相呼應,互相製造機會,至於人家用什麼方式達到目的,這能有所約定嗎?

再者說,當初雙方劃地分贓時,說好了童家佔有曹家,葉家控制石阡楊家,對於展家則各憑本事,誰先得手就歸誰。現如今葉小天都站在展家堡城頭了,這筆帳怎麼算?

大頭人岳正清恨得牙齒咬得咯咯響,對童雲道:“土司大人,這葉小天太過狡猾,咱們不理會他。強攻入城!”

師爺吳曦冷靜分析道:“萬萬不可!強攻展家堡,就算奪下來也是得不償失,何況現在葉小天已與展家聯姻,他會袖手旁觀?老爺。曹家餘孽尚未盡除,如果我們糾纏於展家堡下,萬一曹家死灰復燃,就連後路都斷了。”

童雲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還用你說?”

他又惡狠狠地瞪了堡上的葉小天一眼。憤憤然一拱手:“葉大人好手段,老夫領教了。山水有相逢,咱們後會有期了!童某告辭!”

葉小天在堡上向他招了招手,熱情地揚聲道:“童老前輩慢走,不遠送了啊!”

童雲憤憤然走出兩步,猛一止步,又向呆立在那兒的岳正清和吳曦喝道:“還不走!等人笑話么!”

……

眼看童家拔營而去,葉小天暗暗吁了口氣。

他倒不擔心童雲會動手,因為他並沒有違反雙方的約定,只是他所採用的辦法。在童雲看來本來絕無可能,而且正是由於童家兵臨城下,給了展家堡極大壓力,這才促成了展家向他屈服,童家有被利用之嫌,難免心中窩火。

但,童家會因此與他翻臉么?如果同樣的機會擺在童家面前,童家也會毫不猶豫地做此選擇,利益面前就是如此。如何決斷關乎家族勢力,就不是個人意願可以左右的了。

葉小天快步下了箭樓。一直候在箭樓下的展伯飛、展伯豪兩人立即上前陪笑道:“有勞葉土司為我展家堡解圍,老夫等已設下盛宴,為葉土司接風洗塵。”

葉小天急忙道:“有勞兩位長輩了。凝兒是兩位長輩的侄女,既與小侄聯姻。小侄也就是您二位的晚輩,在兩位至親長輩面前,小天怎敢託大。二伯、九叔,先請!”

葉小天如此放低身架,聽得展伯飛和展伯豪飄飄然受寵若驚。旁邊的展氏族人見葉小天對他們展家長老如此禮敬,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實際利益已經拿到手了。葉小天又怎會在乎那點兒面上功夫,對展家長者恭敬禮遇一些,更有利於雙方今後的合作。

當下,葉小天就隨着展伯飛和展伯豪有說有笑地向宴客廳走去,若是不知道雙方先前恩怨的人,只瞧他們此刻模樣,只怕還以為雙方是世交關係,那份親密和睦實在無可挑剔。

葉小天雖然帶兵入城,其實只是為了起到震懾作用,既震懾展家,也震懾童家。此刻走在展伯飛和展伯豪面前,卻並沒有侍衛前呼後擁。

但葉小天並不擔心他們會擺下一桌鴻門宴,原因很簡單:擁立土司不是兒戲,立了土司就是立了土司,作為擁立展一馳為土司的主要人物,展伯飛和展伯豪已經徹底綁上了這條戰船,下不去啦。

他們想佔住這份擁立之功,今後依賴葉小天的地方還多着呢。更不要忘了,展龍此刻還在卧牛嶺吐納天地靈氣,吸收日月精華。

如果他們敢把葉小天作了,卧牛嶺也不用兵來打,只要把展龍一放,這位根正苗紅的展家嫡裔、前任土司“出了關”,會如何對待這兩個老傢伙?是以葉小天有恃無恐。

一堂盛筵,準備得非常豐盛。除了展伯飛和展伯豪一對老人家豁得出臉面,放得下身架,其他人面對這昨日的大仇、今日的座上賓,其實心裡都有點彆扭。

不過葉小天會做人,更不會佔盡了便宜就連面子都不給人家留,他舉杯周旋,滿堂遊走,該叫叔叫叔,該稱兄稱兄,彬彬有禮、一團和氣。人家葉小天是掌握着展家命運的人,尚且如此謙卑,展家人還有何話說?到得後來,整個酒宴的氣氛便徹底融洽起來。

尤其是展家二嫂,展家連逢劇變之下,居然把原本絕無希望問鼎土司之位的她的兒子捧上了土司寶座,她現在別無他想,一門心思地只想把兒子的地位維持住,從此以後,展氏家族土司之位,就可以在她這一房一直流傳下去,對葉小天這個大恩主兼今後的重要保護者,豈有不竭力巴結的道理。

夫仇是夫仇,可往者往矣,比起活着的兒子,以及預期可見的長遠利益,又有什麼放不下的?何況她的丈夫確實不是死在葉小天手上。而是想去刺殺葉小天,卻被押送葉小天赴京的軍卒所殺,這足以給她一個理由,讓她說服自己。

在葉小天當眾承諾。願全力支持展一馳為土司,並與展家堡建立攻守同盟,以維護展一馳的地位後,展二嫂更是感激涕零,那仇怨早已煙消雲散了。

葉小天周旋於宴會廳內。一番“唱念做打”,緩和了卧牛嶺和展家堡的緊張氣氛,雖然那酒每次都是淺嘗輒止,這時也有了六七分醉意。酒宴散了,眾人紛紛退下,展伯飛和展伯豪兩個徹底放下了自尊的老頭子又湊到了面前。

展伯飛道:“小天賢侄,呵呵呵,今兒是你下聘的日子,凝兒那丫頭害羞,可就不方便露面了。你的住處。老夫就安排在凝兒居處旁邊的院落,你看……要不要過去與她聊一聊?”

凝兒會害羞?葉小天雖然有些醉了,卻也根本不信。不過……姑且聽之、姑且聽之。聽了展伯飛的話,葉小天眨眨眼睛,遲疑道:“這個……這樣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