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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王府在城內東北角,依山環水而建,佔地整整三百畝,在城中無人可比,榮貴至極。

王府門口蹲有兩尊紅玉獅子,所蹲巨石上刻有鳳凰牡丹圖案,獅是百獸之王,鳳凰是鳥中之王,牡丹是百花之王,故名三王獅。威風凜凜,霸氣十足。尋常富貴人家門口放置玉石獅子並非不可,但絕不敢放這三王獅,唯有沾了王朝氣運的王爺或者將軍才有資格,否則辟邪不成,反被其傷。涼王府上除了仍在邊境巡視的涼王,可謂傾巢出動,王妃身披霞冠,儀態萬方,絲毫顯老態,與朱真嬰如同姐妹,眼眶濕潤,瞧着那位惹了大禍終於安然歸來的心肝肉,如何做怒不起來,王妃身後還有兩位誥命夫人,一等一的雍容美婦,只是相較朱真嬰母親,差了幾分氣質。

陳青牛下馬,謝石磯站在他身後,高出一顆腦袋,這對主僕顯然最為扎眼,尤其當安陽郡主下車後,並不是第一時間去王妃那邊,而是刻意等了等陳青牛。

王妃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輕移蓮步,主動走向朱真嬰,握着女兒的手,眼波溫柔,是打心眼的心疼寵愛,涼王府上一正二側三妾,她作為正房,膝下只有朱真嬰,而且還晚於一位肚皮爭氣一氣生下雙胞胎男孩的偏房,她又不喜爭權,二側三妾俱是心思虎狼的女子,出身個個不俗,身後站着的自然是一大幫出謀策劃的家族狐狸,幫着爭寵。唯獨她吃齋念佛,可在涼王府的地位卻二十來年任憑風吹雨打,偏偏屹立不倒,好生奇怪,連局中的朱真嬰,都吃不太透其中玄機。

朱真嬰終於見着世上最親的人,一顆懸着的心落地,眼眶一紅,卻猛然驚醒身旁站着說過最不喜她流眼淚小娘子姿態的陳青牛,她胡亂擦拭一下,笑道:“娘,便是陳公子仗義出手,救了女兒。”

王妃微微點頭,望向陳青牛,充滿感激之情,柔聲道:“陳公子在府上多呆幾日,涼州風物,雅澹溫柔,城外商湖,波光精緻,還有那午鎮瓷器,邵陽黃酒,都是極富盛名的,得了閑,雇一艘大些的船,去商湖遊玩,讓真嬰溫上一壺邵陽最好的龍岩沉缸老酒,就上冰窖里儲着的青梅,想來不至於讓陳公子失望。”

陳青牛一臉二流士子見到一等王公的受寵若驚,拱手道:“謝過王妃抬愛。”

三間獸頭大門,正門卻不開。

眾人沿着一扇角門進入王府。

陳青牛對王妃只是詫異她的容顏保養如女練氣士,查看氣機,並無異常,她的眉眼很有韻味,丹鳳眸子,眼角輕輕上挑,不笑不言也脈脈含情,身段相對朱真嬰要豐腴一些,如同一朵沾多了雨露而養分滋潤綻放嬌艷的牡丹,尤其眉心一顆丹痣,使她如同人間的觀音菩薩。陳青牛對王妃的氣機窺視點到即止,畢竟王妃身後有兩位老僕,無疑是貨真價實的大修士,其中一名手挽拂塵的老道士竟是斬三屍後以大神通練就三尊元神的道教宗師,三尊元神分別盤踞尾間、夾脊、玉枕三處,老道並不遮掩,有意將一副浩然陽炁氣象展露給陳青牛。

這位白髮垂領而神觀爽邁的賊老道,修為大概對上白蓮翟芳只高不低。加上那位不動聲色的龍鍾老嫗,涼王府可謂藏龍卧虎。

陳青牛暗生警惕。

除了老道和老嫗,其餘練氣士並不讓陳青牛太過忌憚,倒是一名年過五旬的駝背管家,竟是名一品武夫,眼神渾濁,偶爾閃爍一縷精光。迎面來了一對俊逸卻脂粉氣過濃的年輕男子,兄弟模樣相似,只是胖瘦略有不同,戴着束髮嵌玉朱紅冠,一人罩着件石青起花八團錦緞排穗褂,登着青緞粉底小朝靴,另一人穿着銀紅撒花大襖,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兩人面如敷粉冠玉,論起皮囊錦繡程度,唯有陳青牛能與他們媲美,只是陳青牛身上有陰骨,卻無陰氣,只要換上玉袍紫金冠,能穩壓這對兄弟一籌。

陳青牛發現一個有趣的小玄機,與朱真嬰同父異母的兄弟兩人一位眼神全都在王妃身上,絕非孩兒對娘親的依賴,而是男人很純粹貪婪打量漂亮女子的炙熱視線,另一人則恨不得把眼珠貼到朱真嬰身上去,真是一對城府不怎麼深厚的膏粱公子哥。

兩人象徵性打過招呼後,一人靠近王妃,一人接近朱真嬰。

王妃臉色如常,朱真嬰卻是大恨,冷哼一聲。

朱真嬰要求親自帶陳青牛去住處,王妃笑着應允了,她則獨自去佛堂。

朱真嬰領着陳青牛來到一處大宅,院中有一座大魚池,養了數千尾鯉魚,卻不怕人,走在池邊,鯉魚便涌過來。宅子幾位丫鬟腮凝新荔,小婢鼻膩鵝脂,姿色都在中上,陳青牛實在想不通那兩位含金湯匙長大的兄弟可能連環肥燕瘦的女婢都玩不過來,怎還有閒情逸緻對王妃郡主母女有興趣,再一想便明白了,當年琉璃坊其實一些下層新雛的歌姬舞女姿色其實要比一些清吟紅倌要出彩,但嫖客們還是樂意在名頭更大的紅牌身上砸銀子,涼王府內,王妃毋庸置疑是極美的,朱真嬰是她的女兒,年輕不說,透着股靈慧,頭上頂着類似龐太師女弟子的頭銜,生了一雙美腿,否則老驥城那老不死傢伙白伏波也不會惡從膽邊生,想要上演一次霸王硬上弓。

陳青牛坐在魚池邊上的釣魚台石凳上,笑道:“對王妃虎視眈眈的是朱真治,瞧你跟白伏波沒啥兩樣的是朱真賀?”

朱真嬰憤恨道:“一對滿腦子只剩下污穢的草包,扶不起的傻孬。”

陳青牛把玩那顆夜明珠,朱真嬰無意間說起過,這顆珠子得來不易,是涼王府上屈指可數的珍品,二十年前涼王在城外商湖上操練水師,一條蛟龍翻雲覆雨興風作浪,涼王相貌儒雅,性子卻是狠烈,將涼州軍所有誅神弩一共三十架,用四百多匹駿馬全部搬到湖畔,耗費掉近千根粗如男子大腿的紫霄誅神箭,才將那蛟龍射死,剝了皮抽了筋,肚中有一顆夜明珠,被府上一位仙師認出是“玄黃珠”

,涼王疼愛朱真嬰,便送給女兒,然後被這位郡主鑲嵌到劍柄上,絕對是暴殄天物,金木水火土五行,有五顆最著名的珠子,這玄黃是其中一顆,陳青牛便想湊足五顆,指不定能按照《勾點乾汞靈砂訣》或者其它丹鼎秘術,煉出有一門意思的法器。

陳青牛輕聲道:“要不我替你殺了朱真治朱真賀,你幫我找齊玄黃珠以外的四顆珠子,這筆買賣如何?”

朱真嬰早將下人支遠,有謝石磯在不遠處杵着,不怕有人偷聽,搖頭道:“他們不足慮,只是他們的生母,卻不易對付,只要朱真治朱真賀一日付諸行動,哪怕口無遮攔,父王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虎毒不食子,再者他們可不僅僅是父王的兒子,還是關中清河崔氏的子孫。”

陳青牛嘖嘖道:“清河崔氏,比起咱冒名頂替的陳氏,可要超出一籌不止,是朱雀最拔尖的幾個豪閥之一了,難怪那對草包敢把歪腦筋敢打到王妃和你身上,對了,偷腥得逞過沒?例如偷窺你們洗浴,順手牽羊一兩件肚兜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