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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天終於如願以償地進入了藏經閣,通凈將他帶到藏經閣的院門處,卻沒有入內,負責前來引領他的居然是明鏡和尚。胡小天過去一直以為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指得是女人,可見到明鏡之後方才知道男人也可以被這麼形容,明鏡的穿着打扮和天龍寺的其他和尚也沒什麼分別,可是同樣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就顯出一塵不染的超凡氣度,看來終究還是氣質決定一切,人終究還是靠比出來的。

尤其是明鏡和他的那幫師兄弟站在一起的時候,兩相比較更顯得明鏡鶴立雞群。

胡小天欣賞之餘也認為明鏡的修為還不到家,真正至高的境界應該是返璞歸真,鋒芒內斂。比如此前所見的緣木大師,看起來就是個平淡無奇的老和尚,誰知道他居然在天龍寺擁有這樣超高的地位。再比如自己,別人都以為自己是個玩世不恭的混混,誰能想到老子如今也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胡小天現在的自我感覺不要太好,樂呵呵來到明鏡的面前:“明鏡師兄!”

明鏡淡然一笑:“胡施主好!”這樣回應等於是告訴胡小天我可擔不起你師兄的稱呼,咱倆沒這個交情,你也別跟我套近乎。

胡小天不以為然,雙手負在身後,悠哉游哉環顧四周,大白天觀察藏經閣所在的院子格外清楚,第一眼印象就是這裡和地圖上的標註應該沒有太多變化。

明鏡道:“胡施主請隨我來。”

胡小天跟着明鏡向裡面走去,通往藏經閣的道路兩旁站着不少的和尚,這些和尚是特地來這裡站着的,目的就是讓胡小天看清楚,他們之中到底有沒有他所說的那個前雞胸後羅鍋的丑和尚。胡小天根本就是賊喊捉賊,那個丑和尚是他自己所扮,就算翻遍整個藏經閣也找不到,他一邊走一邊記,那張地圖早已被他記得爛熟,看到真實的場景,自然而然就會拿來彼此對照。

現在藏經閣的院子里溜達了一圈,看到有不少和尚正在中間空曠的場地裡面忙活,將藏經閣內的經書搬出來在陽光下進行晾曬,藏金閣藏書頗豐,所以書籍的維護和修訂也非常重要,幾乎每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都能夠看到這樣的場景。

胡小天圍着曬書場緩緩而行,目光逐一在那幫僧人的臉上掠過,似乎在留意其中有無嫌疑人,腦子裡卻在不停印照地圖和現實場景的差別,這曬書場地圖上沒有,應該是後來才鋪設而成的。

走過曬書場就是勘誤閣,裡面也有幾十名和尚在忙着校驗勘誤謄寫,對於一些經年日久的佛經典籍,進行謄寫復錄,正是這些僧人的辛苦工作方才有了佛學經典的延續流傳,不至於湮滅於歷史長河之中。

明鏡陪着胡小天在藏經閣院子里轉了大半個時辰,平靜問道:“胡施主可曾發現了什麼可疑人物?”

胡小天搖了搖頭,指了指藏經閣的主樓,藏書樓這座九層的建築方才是藏書閣區的中心所在,胡小天道:“這裡面還沒有看過呢。”

明鏡似乎已經料到胡小天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輕聲道:“胡施主請稍待。”他走到門前抓住銅鈴輕輕搖晃了一下。

伴隨着銅鈴清越的鳴響,藏書樓大門開啟,三十六名僧人魚貫而出。

明鏡道:“這三十六名僧人平時駐守在藏書樓內,胡施主看仔細了,他們之中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個?”胡小天舉目看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裡面當然沒有。

胡小天道:“藏書樓內只怕不僅僅這些僧人吧?”

明鏡道:“還有七人,就算是方丈親來他們也不會離開藏書樓,這七人貧僧可以為他們做出擔保,絕對不會涉及潛入普賢院之事。”

胡小天呵呵冷笑:“你來擔保?你有什麼資格擔保?”

明鏡並沒有因為胡小天的這句話而生氣,微笑道:“貧僧雖然沒有資格,但是相信方丈也會為他們擔保,胡施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不滿意,當然不滿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凡事不親眼見證我又怎能相信呢?”

明鏡道:“胡施主就算不相信貧僧也應當信得過方丈。”

胡小天笑道:“我跟方丈可不熟,他是什麼人我並不清楚。”

明鏡道:“胡施主是不想現在離開天龍寺吧?”

胡小天本來就是要在這件事上製造文章,向天龍寺發難,從而拒絕天龍寺讓他離開的要求,想不到方才發難,就已經被明鏡識破,這和尚雖然年輕頭腦卻是極其出眾,已經洞悉了自己的目的,胡小天呵呵笑了一聲道:“我離不離開需要聽陛下的,你們這麼想我厲害,難道不想陛下身邊有人保護?”他指了指藏書樓道:“若是見不到幾位大師,我怎能確信那和尚是不是藏身在這藏書樓中?”

明鏡道:“胡施主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胡小天饒有興緻地望着明鏡,明鏡目光淡然和他對望,兩人相持了一會兒,胡小天率先笑了起來:“出家人不是應當與人為善嗎?為何總是把別人往壞處想?如此多疑根本不像是個出家人呢。”

明鏡道:“出家人與人為善,卻不代表任人宰割,天龍寺有天龍寺的規矩,僧人有僧人的尊嚴,三界五行各有疆域,若是不守規矩,逾越了這其中的界限,只怕於人於己都沒有什麼好處。”他寸步不讓,言語之中充滿警告的意思。

胡小天對明鏡越發有興趣了,他笑眯眯道:“看來明鏡師傅並沒有聽說過割肉飼鷹的故事。”

明鏡平靜道:“貧僧不是佛祖,施主也不是飛鷹,豈可拿來相提並論。”

胡小天道:“三界五行各有疆域,看來在佛的心中並非是眾生平等的。”

明鏡微笑道:“其實人人都可以成佛,施主又何必妄自菲薄。”

“佛魔本在一念之間,你們心中若是沒有惡念,緣何會懷疑他人的動機?你們心中若是坦然,緣何不敢讓我和他們相見?既然人人都可成佛,人人一樣可以成為那隻想要吃肉的飛鷹,你我誰是佛誰是鷹,誰有能夠說得清楚?”

明鏡被胡小天的一番話問得愣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嘆了口氣道:“這藏經閣施主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胡小天這一趟可謂是收穫頗豐,雖然沒能如願以償地進入藏書樓內,卻搞清了藏書樓內的人員數量,對藏經閣院落之中的建築布局已經瞭然於胸。

離開藏經閣,看到通凈和小沙彌都在外面等着自己。通凈道:“施主可曾找到了?”

胡小天搖了搖頭。

通凈道:“貧僧送施主離開。”

胡小天道:“不用你送,該離開的時候我自會離開。”

通凈愕然:“施主剛才不是已經答應了……”

胡小天道:“我現在反悔了!”

“可是,佛門凈地豈出爾反爾。”

胡小天不屑笑道:“我又不是佛門弟子,我想反悔就反悔,想說謊就說謊,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想玩女人就玩女人,大不了激怒佛祖降罪於我,又干你什麼事情?”

“你……”通凈被他噎得張口結舌。

胡小天道:“真是看不慣你們這幫和尚,明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還管那麼多的紅塵俗事,若是不想我們來,你們當初就該拒絕皇上,為何要委曲求全?還不是心中害怕皇上勢大?佛祖面前眾生平等?若是一個乞丐過來上香禮佛,你們豈會給他那麼隆重的接待?

小沙彌偷偷看了看通凈,發現通凈老臉通紅,嘴巴一張一合,可就是無言以對。

胡小天道:“自己心中的一碗水都端不平,整天說著自欺欺人的話,乾著自欺欺人的事情,你們當真以為佛祖看不到?知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修來修去都不能修成正果嗎?就是因為你們太虛偽。”

“施主……你……你……”通凈只差沒被他氣背過去。

胡小天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不跟你說,若是方丈想我離開,就讓方丈親自來趕我走,最好連皇上也一併趕走,以為我想在這裡獃著?如果不是為了保護皇上,我早就走人了,也好過受你們這幫和尚的窩囊氣。”胡小天說完轉身就走,大步流星,袍袖飄飄。

通凈望着他的背影,許久方才感覺心底這口氣順了過來,長舒了一口氣道:“氣死我了……”

小沙彌一旁提醒道:“師父,您不是說嗔乃佛門大忌……”

通凈揚起手照着小沙彌光禿禿的腦瓢上就是一記:“孽障,需要你來提醒我?”

小沙彌摸了摸腦袋,嘴巴一扁,委屈得眼圈都紅了,心中暗忖,人家那位胡施主說得好像不錯,師父有些時候,的確很虛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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