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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夔龍峽地宮之中,看到老夔卓然站在一條曲延流淌、靈氣四溢的地河前,季常再難抑神魂震顫,顫聲問道:“夔斛,少君何在、兕師何在?”

夔斛是老夔的真名,但為免叛帝追兵尋到蛛絲馬跡,老夔他們平時都不以真名示人。

雖然在麒麟角,陳尋就從老夔那裡知道季常的身份,但人多眼雜,又要在魔族大軍的眼鼻子底子,將兩千萬人族撤出永明島,彼此也就按捺住,也沒有直接相認。

而老夔還沒有修鍊到涅槃第二境肉身不壞,麒麟角一戰,受創甚重,回到雷雲島就直接到夔龍峽地宮養傷,陳尋也是一直忙碌到今日,才找到機會,才有合適的借口,請季常到雷雲島來。

雖然早就確認這一幕,但親口聽到季常直呼老夔的真名,陳尋也是微微一顫。

“常暨,沒想到一萬年沒見,你竟然修鍊到涅槃第六境了!”老夔抑住心裡的激動,沒有忙着回答季常的問題,問道,“少君族人一切都還安好?”

季常、常暨,陳尋心想羿族殘裔取化名,還真是省事啊。

好在當年常暨並非多重要的角色,大概也不能太引人注意吧?

“分別後,我族在新遷之地與他族爭地,頻頻血戰,我與徐崢、常儀都不幸戰亡。所幸戰魂殘碑仍在,我們得以直接在新遷族地投胎重生,但蘇旦上師封印了我們等人記憶,將我們送到天道宗、靈墟宗修行。我與常儀在靈墟宗修行,也是歷經千辛萬苦,歷經幾次轉世,才修成元胎、頓入涅槃。之後,雖然找回一些前世的記憶,但新遷族地在哪裡,以及族人現狀到底如何,我卻一無所知,或許要等我與徐崢修得涅槃第九境,才有能力解開蘇旦上師的封印,與族人聯絡吧,”

常暨顫聲說道,

“我也是覺醒記憶後,找到徐崢後,才知道你們可能攜秘殿藏在雲洲,但一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潛去雲洲去找你們……”

“徐老魔是跟你們一夥的?!”

聽到常暨的這些話,陳尋心裡震驚異常,波瀾狂涌。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徐崢老魔竟然也是羿族中人,更沒想到少君族人手裡還有一塊戰魂殘碑——雖然是殘碑,那也是仙品殘寶啊。

當年少君逃出來時,到底隨身帶了多少異寶出來?

也難怪羿族叛帝追殺十數萬年,都還要斬草除根。

如此看來,羿族殘裔的勢力,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孱弱不堪啊。

“要不是看到你修鍊我羿族聖訣,我早就殺你千百回了!”徐崢那尖銳的聲音陰森森的從四面八方傳來,“但你將羿族聖訣到處傳授,我真應該當時就殺了你,不留這些後患!”

陳尋聽到徐崢那陰森森的尖銳聲音,他又是一驚,雖然徐崢的聲音從四周八方傳來,但他只看向常暨。

雷雲島的天地雷霆玄陣雖然還遠談不上滴水不漏,但為防萬一,苦庵真君每時每刻都坐鎮小瓏山——徐崢想要瞞過苦庵真君,易如反常,但想瞞過心神魂意與天地雷霆玄陣連接在一起的苦庵真君,潛入雷雲島,絕非易事。

徐崢既然不能隨便潛進來的,但只能是常暨在不動聲色間,將徐崢帶了進來。

陳尋也無法抱怨常暨竟然沒有跟他提前言語一聲,心想以常暨或徐崢的修為,或許還沒有將他怎麼當一回事吧?

常暨揮袖一展,才看到徐崢、徐至龍父子化變成寸許大小的小人兒,就藏在常暨的袍袖之中。

徐崢、徐至龍飛落到地面,見風就長,瞬息間變回原形。

徐崢還是那副苦瓜臉,看不出他心裡所想,但徐至龍看過來的神色極端複雜,隨後又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陳尋心想他或許也是剛剛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陳尋沒想到徐崢、徐至龍竟然早就來到雪龍山了。

徐至龍在齊雲島被他斬破形骸,再看徐至龍此樣的樣子,不單單恢復如初,修為甚至還有少許的精進,陳尋心想徐崢身為天道宗的巨頭之一,手裡掌握的靈藥天丹,還不他能想象的。

聽徐崢語氣不善,再看這副模樣,陳尋猜想徐崢心裡必定是不喜他這些年來的作為,暗感徐崢此來,真未必是雷雲島之福。

十數年前,陳尋就沒有畏懼過徐崢,此時更不會為他所唬,哂然一笑,說道:“徐師想殺我,怕也沒有那麼容易吧?”

徐崢那雙似妖似魔的眼瞳,浮出一線厲色寒芒,掃了陳尋數眼,冷冷一笑,岔開這個話題,問道:“我平白送你三枚涅槃丹,你竟一點都不明白我的用意,白白浪費在松鶴、苦庵、飛熊這三個不相關的庸人身上?”

說實話,當初在齊雲島,徐崢即使畏懼天道反噬,不會直接出手殺他,但強行帶走徐至龍山的元胎,魏帝許春望、熹武帝也不可能真就會跟徐崢大打出手。

而當時陳尋也只是想着能將徐崢、徐至龍父子逼走,樹立威望,沒想到徐崢真就會拿出珍貴之極的涅槃丹、魔龍元胎換走徐至龍的元胎。

既然知道徐崢的身份,陳尋此時自然不難猜到徐崢當初在雷雲島拿三頭魔龍元胎、三枚涅槃丹的用意:原來徐老魔還以為常真他們都活在世上,只是被困在雲洲,他是想拿這三枚涅槃丹助常真他們修成元胎的啊!

想到常真,陳尋心神一黯。

“夔斛見過乕守護!”老夔上前給徐崢見禮。

看老夔畢恭畢敬的給徐老魔行禮,徐老魔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樣,陳尋更是大感頭痛。

看得出徐崢不僅修為極高,他在少君族裔中,守護一職的地位也必是極高。

“我現在姓徐名崢,今後還是以此時姓名相稱吧,”徐崢將袍袖一揮,鐫刻金剛玄符的玄武岩地面就隆起一座蓮花寶座,徐崢徑直坐下,將青黑色的大氅裹到膝前來,問老夔,“你將當年分別後,諸多遭遇,助說來給我聽……”

“少君帶我們引開南山賊仙時,不管怎麼東躲西藏,最終都會被南山賊仙找到。連番惡戰,諸多將卒都紛紛灰飛煙滅,最後一戰也是少君不惜以命魂秘術重創南山賊仙,我等才能帶秘殿逃脫南山賊仙的毒手遁藏雲洲。而雲洲遁藏萬年,在遇到陳尋之前,秘殿就剩兕師與我及常真三縷殘魂苟活,甚至連雲洲聯絡你們都不能。之後梧山什麼情況,想必徐帥你與常暨也都打聽清楚,常真在千魔沙海一役前,就不幸耗盡神魂殞落了……”老夔說道。

徐崢獃獃坐在石椅之上,沒想到苦苦追尋萬年,竟然等到的是這麼一個結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許久,徐崢才問道:“那兕師與秘殿,此時還在梧山?”

“不錯,”老夔說道,“兕師已指定陳尋為秘殿守護……”

“就他?”徐崢掃過陳尋一眼,枯瘦如老樹的臉浮出一絲殘酷而不宵的冷笑,說道,“要是再任他這麼胡亂折騰下來,必會引來大禍。”

陳尋暗暗心驚,聽徐崢老魔的話意,他這次過來是想將秘殿取走後再隱藏行蹤,壓根就沒有助他們抵禦魔族的心思——到時候常暨多半也會被他們拉走,這絕非他想要的結果。

陳尋看向常暨,肅然問道:“姜蜀是不是少君後人?”

既然確定常暨的身份,陳尋自然就不會以為常暨真就無聊到,陪同姜蜀到處瞎混,最會還恰好廝混到雪龍山來。

“姜蜀乃常儀與姜氏嫡傳姜明君之子,體內確實有少君血脈,只是……”說到這裡,常暨忍不住嘆息起來。

“提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傢伙作甚!”徐崢不滿的說道。

陳尋心裡微微一嘆,姜蜀即使身兼姜氏與羿族兩氏的血脈,但怎麼都不像是能重振兩脈血統榮光的天命之子,而徐崢也不會因姜蜀身具少君血脈,就有忠心耿耿將他當成少主侍奉的迂腐想法。

只是姜蜀此時卻是他手裡唯數不多的牌,而很顯然,常暨與姜蜀之間的牽絆很深。

徐崢願不願以天道宗金曦峰宗主的身份,留在雪龍山御魔,陳尋不管,他本來也沒有指望,但常暨卻是雷雲島此時不能或缺的高端戰力。

想到這裡,陳尋振聲說道:“徐師此言大謬。”

“雖然兕師指定你為秘殿守護,但那只是權宜之計,你要知道,你還沒有資格跟我如此說話。”徐崢眼瞳寒芒畢露,冷冷的盯住陳尋的眼睛。

陳尋心裡想,你身為羿族殘裔守護,老子也是秘殿守護,守護對守護,誰比誰差?

不過,他知道徐崢為了羿族復興大計,甚至不惜讓其女徐昭容修鍊混沌魔道,必然是壓根就不在乎北部荒原數以百億人族的死傷,現在怕是更怨恨他將局面搞得如此這般的不可收拾……

想想也是,徐崢此時不僅已經是涅槃上三境的逆天強者,更是天道宗位高權重的金曦峰宗主,倘若能取回秘殿,必能在不動聲色之間修復秘殿、助兕師恢復修為,到時候他想成為掌教,執掌天道宗,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走到這一步,羿族殘裔才有復興的一絲希望。

而他在雪龍山為抵禦魔族,將玄衍陣圖等秘法真訣,當成紅薯一樣贈送出去,老夔也被迫在麒麟角出戰,就讓太多蛛絲馬跡暴露出去了。

叛帝所派的追兵遁着這些珠絲馬跡,很可能很快就要找上門來,而徐崢幾千年來的算計,就都要落到空處,想他一點都不怨恨,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陳尋暗暗頭痛,原以為老夔能與常暨相認,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竟然將徐老魔也牽涉進來,情況就真是大大不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