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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秘殿,是位於出雲城地底巨大的熔洞,彷彿一座巨大的殿堂深埋在地底深處,深灰色的岩層暴露出粗獷的紋理,閃爍着金屬礦物才有的瑩光。

“對不起!”

聽着蘇棠近乎低喃、滿帶歉意的話語,陳尋心裡刺痛了一下,轉回身來,看着令他朝思暮想的嬌靨,美眸透出的眼波,比秋水還要澄澈,忍住伸手去撫摸她臉頰的衝動,笑道:“要說這話,也是蘇旦來對我說。”

“師尊遁入輪迴,茫茫億萬天域,怕是難有再相見的機會了。”千蘭此時還像是當年在蟒牙嶺深處的那個小女孩,站在蘇棠的身後,這時候才搭一句話。

“蘇旦參悟天機越深,對天機越是畏懼,他操弄太多人的命運了,畏懼業劫,才散去纏繞因果的大道印記,遁入輪迴,”陳尋淡淡而笑,說道,“但我想,他還是會有一些部署的……”

“是嗎?”

蘇棠、千蘭此時都力跳出蘇旦所布的棋局,此時只能是有困惑的一問。

看着陳尋的身影遁入深灰色的岩層,徐至龍收回滿是怨意的眼神,抱怨說道:“想我羿族對他可謂是恩重如山,他只是舉手之勞,卻一副施加多大恩惠的樣子,果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尋要蘇棠、千蘭、照容率千餘羿族精銳子弟進入他的洞府修鍊,要在血海魔劫中偷出三百年的修行時間來,卻偏偏將他忽視掉了。

這種被視的感覺,彷彿毒煞在啃噬他的內心,這令他絕不好受,他只能借這樣的牢騷話稍稍發泄一下。

徐崢、常暨卻暇照顧他的感受,他們眼下還是為千餘羿族精銳子弟的修鍊資源頭痛。

對玄修而言,時間有時候是不值得珍惜的資源。

天人境玄修在天鈞境,即便終不能成功修成元胎,也有數千年的壽元才會面臨天人五蓑之劫;而在修成元胎之後,每個境界修鍊到圓滿,即便是沒有太大的把握,同樣能將風火大劫壓制住數千年時間不發作。

陳尋手裡是有能改變時間流速的混沌靈物,但對於絕大多數的玄修弟子,倘若沒有足夠的修鍊資源,時間再多,於修行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一名天人境巔峰玄修,沒有涅槃丹,又不去經歷天雷之劫,哪怕是在洞府之中修鍊三五千年,修成元胎、跨過涅槃境的這道坎,可能也只有千百分之一。

徐至龍已經修入涅槃第四境,想再渡一劫,就至少需要四到六枚渡厄丹,才有把握修入涅槃第五境,不然的話,他就算是進入洞府,也僅僅是虛渡三五百年的時間,加速風火大劫的來臨而已。

蘇棠、千蘭得蘇旦傳授完整的大道印記,哪怕是去渡後一重天劫,甚至都要比轉世重修的姜晨歌還要輕鬆。

徐昭容修鍊的是混沌魔識,每渡一劫,都能直接將災風劫火融入混沌魔識之中,她所要考慮的,只是壓制混沌魔識的反噬,不徹底淪入魔道即可。

而從羿族殘裔選拔千餘精銳弟子,修為境界會都控制在元丹與天人之間,在洞府中修行三百年,都有可能提到一到兩個境界——在蘇牧臣、蘇竣臣、蘇凌風、蘇護等人之外,再出多十數二十名涅槃境的玄修子弟——這對增強羿族殘裔的整體實力,意義實在是非同小可。

他們都沒有進過陳尋得的蓮山洞府——蓮山在雁盪山一役大展神威,魔族都傳遍了,徐崢他們沒有道理再被瞞着——心裡也清楚這麼大規模的一座洞府,即便靈氣再充足,也不足以供給那麼多的人修鍊消耗,必然需要大量的純陽丹、靈液補充靈氣的消耗。

洞府三百年間,那麼多人所需要的修鍊資源,將是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數目。

陳尋飛入魏帝許春望在出雲城的臨時府邸。

經人引導,陳尋走進一座幽靜的庭院後,翠竹漫山遍野,風吹細碎響動有如天籟,許寒煙身穿純白色的道袍,站在一座小亭里似望亭下流淌而過的一泓清泉,她嬌嫩的容顏彷彿入冬的初雪,看不到丁點的瑕疵,嫻靜似月。

陳尋走近小亭,許寒煙才驚醒過來,忙斂身施禮:“寒煙見過陳宗主。”

“故人相敘,寒煙何必這麼客套?”陳尋微微一笑,在小亭里坐下,笑着說道。

太元秘境時,許寒煙才天元境修為,此時修為也不高,才天人境初期。

許寒煙資質不差,魏帝許春望也有足夠的資源助她衝擊元胎,晉入涅槃境,但魏國直接面臨血海魔劫的威脅,修為有成的許氏子弟都有重擔責任在身,魏帝興許還是希望將許寒煙遮閉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讓她能在這竹海小亭中繼續享受修行之樂,而非沖入億萬魔兵魔將陣中浴血奮戰。

“清影姐姐前段時間,託人捎信回來,說是要離開梵天宮,以後都會留在你的身邊修行,很多師叔師伯都非常的惱火,都覺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這算什麼回事,”許寒煙清亮的眼眸瞅着陳尋,頗為迫切的問道,“你會迎娶清影姐姐嗎?”

蘇清影三世都在梵天宮修行,她返回蘇氏宗族,或者就像擒龍子徐斌、趙醒龍、呂孝瑞等人一樣,以客卿身份參加神宵宗,或許直接到天道盪魔軍擔當將職,都是可以的,但還是會保留梵天宮弟子的身份。

梵天宮那邊倒不是惱火人給神宵宗拉走了,惱火的是蘇清影並不是以客卿的身份加入神宵宗,而是純粹留在陳尋身邊修行。

這個就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甚至有着叛離師門的意味,這會讓梵天宮相當的尷尬,也會引起諸多的非議跟猜測。

“哈哈……”魏帝許春望笑着飛入竹林,說道,“寒煙就是急性子,口遮攔,什麼話都胡亂問出來了。”

陳尋朝魏帝哈哈一笑,立身迎他入亭。

許寒煙能這麼問,自然不是魏帝授意,但魏帝定是早知道她會這麼問,這才有意拖後片刻登場。

要解決蘇清影的問題,好的辦法就是他迎娶蘇清影,蘇清影保留梵天宮弟子的身份,同時以陳尋雙修道侶的身份加入神宵宗,世人才會視之為美談。

而在梵天宮諸多師門長輩看來,這也是合乎道理的安排,陳尋也覺得這樣才能給梵天宮一個交待。

蘇清影、常曦卻拒絕這樣的安排,拿常曦的原話來講,她們只是助陳尋祭煉混沌黑蓮,但陳尋休要想沾她們半點便宜……

因而這事,陳尋也法跟魏帝許春望解釋,說道:“太元戰事一觸即發,此時難顧兒女情長,自太元歸來,自會給許帝君一個解釋。”

太元仙府出世就剩三十年,對玄修而言,三十年僅僅是指一揮間。

魏帝許春望哈哈一笑,也揭開這層不提,剛要談別的人事,卻見陳尋神色一凝,眉頭皺了起來。

他疑惑的看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尋緊蹙的眉頭旋即展開,有些事是瞞不住消息的,很就會傳開,便跟魏帝許春望說道:“玉虛子與王沖、王騰、谷陽子師徒四人,不辭而別,就留下一封信,說是潛修岔了心神,受了內創,需要遠遊尋找機緣。他們丟下這一切,就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走了!”

許春望眉頭微蹙,王沖剛才還就在徐崢的府邸陪他們飲宴,離開出雲城,轉身就與玉虛子、王騰、谷陽子遠走高飛,想必是早就謀算好的。

這樣的情形下,陳尋再執掌神宵宗,就有“逼走”玉虛子師徒、“篡奪”神宵宗掌教的意味,而非此前所安排好的、能為諸宗仙門所接受的“禪讓”了。

如此一來,陳尋在諸宗聯軍內部的地位,又將變得模糊不清,從而失去與諸梵天境仙君平等對話的資格跟機會了。

玉虛子師徒四人為何突然玩這麼一齣戲?

難道他們是畏懼陳尋的報復手段,此時急於從血海魔劫中脫身,又或許是他們恨陳尋入骨已經到不願陳尋有一絲痛的地步了?

他們難道不怕陳尋一怒之下,將他們追回來殺個神魂俱滅,永世不得遁入輪迴?

又或許他們背後有什麼依仗?

魏帝許春望心裡一波數折,但他不會直接干擾神宵宗的事務,只是看着陳尋,想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着他們去吧!”陳尋幽幽一嘆,他甚至都懶得去猜玉虛子背後的陰沉算計到底是什麼。

魔劫都熬不過去,天鈞人族立時都要灰飛煙滅,玉虛子師徒四人的陰沉算計又算得什麼?而能將魔劫熬過去,玉虛子師徒四人以後就算能翻些浪花出來,大不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陳尋的字典里,都還沒有過“畏懼”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