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問了劉家人下葬的地方，本來以為會在公墓園林碰上何柔，誰知道他們過去之後並沒有看到人，墓碑前冷冷清清的，只有一束菊花。墓碑還留有動過土的痕迹，這一家三口，合葬在了一起。

雲瑤嘆了口氣：“他們這一家人，算是死後一家團聚了嗎？”照片陳舊，看得出來，這一家人生前都不愛拍照。

劉萍夫妻倆這一生都過得清苦，大概很少有笑的時候，故而連留下的照片，也不是笑得開心的。

她蹲了下來，端詳着墓碑，前幾天還活生生的人，眼看就這麼死了。一經火化，什麼都不剩。

不過，對他們一家人來說，也許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別人沒有體會過貧窮的苦，洛雲瑤能明白。當初她不就是為了母親的醫藥費到處奔波，被人為難嗎？她是從那種困境中熬過來的，只不過，她比劉家人更幸運一些。

劉勇死了，斷了劉萍此生所有的希望，留下的巨額醫藥費自然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大概是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這才選擇了了結自己的一生。

據說，劉萍的丈夫，劉玉春，已經被檢查出來有肺結核，到了咳血的地步。他自殺前留下遺書，不想再拖累妻子，他這一身的病，又是個廢物，只會讓妻子活得更痛苦。所以他走了，他還寫到，希望自己走後，妻子能夠改嫁，好好生活。

不料，劉萍幾乎和他在同一時間選擇了死亡，結束這一生的悲劇。

如果劉勇孝順爭氣，可能劉家的日子會過得更好一點，劉萍就算辛苦，至少心裡會有些安慰，不至於獨自一人承擔。

只可惜，劉勇並不爭氣，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劉萍，還雪上加霜，給劉萍增加了負擔。就是這一層有一層的重擔，壓得劉萍喘不過氣來，最終選擇了自殺。

人命本就脆弱，很多人很想努力活下去，當然，也有很多人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每一個不一樣的選擇，都造就了不同的結果。洛雲瑤無法改變別人的人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還有自己身邊的人，過得更幸福。

公墓里總充滿了沉重的氣息，她不喜歡多待。看着劉家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便和霍彥辰很快離開了。

劉家沒有其他人，自然不會再有人找麻煩。城市裡生活節奏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遺忘這件事。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像劉萍這樣的人，應該還有很多。大家都冷漠慣了，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悲天憫人。

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保證，哪有那麼多力氣去感慨別人呢？

離開這沉靜又冷清的地方，她還要繼續自己的人生。陽光沒有因為這一家人的離去而傷感，它依舊溫暖，給在這個城市中孤單寂寞的人們一點小小的慰藉。

看着那輛黑色的邁巴赫離開，何柔才從暗處走了出來。她披着黑色的風衣，裡面是黑色的緊身衣，長靴修飾着她修長的腿，這身打扮，格外顯得她冷漠。她看着霍彥辰和洛雲瑤挽着手上車，他隨時隨地都給予那個女人溫柔，這並不是在作戲，至少沒有觀眾，霍彥辰不必這麼做。

她明白，在霍彥辰的心裡，那就是他的愛人，用生命去愛護的女人。而自己，孤身一人，只能躲藏在暗處，連見他的勇氣都沒有。

至少，此刻她是沒有勇氣的。

替劉家人下葬，能讓她的心裡稍微舒服一些。劉勇也許不會這麼早死，如果沒有阿黎插手這件事，劉家還能再掙扎些時日。

因為阿黎，所有的問題都來得太快。就如山洪崩塌化身為猛獸，頃刻間將他們吞沒，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何柔覺得，自己要承擔一些責任。阿黎是為了自己才做這些。因為她失敗的感情，牽連到了劉家。

其實，這世上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真的不算是問題。她不缺錢，若是劉家的問題放在自己身上，根本不是問題。所以，她為劉家繳清了醫藥費，安葬了一家三口。她有錢，卻解決不了自己的難題，她面臨的，才是真正的問題。

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劉家人是幸福的，至少他們的問題能用錢來解決，而自己的問題，是錢解決不了的。

她知道，霍彥辰如此聰明，肯定猜到了，為劉家人善後的是自己。

何柔怕遇上霍彥辰，他開口就會質問自己，那是不是她內疚心虛給劉家的補償？

其實，何柔是有些心虛的。劉家的事情自己要承擔一半責任，她這麼做，也是在為阿黎恕罪。她不想被霍彥辰質問，更不想看到他懷疑的目光。

所以，她選擇了躲避。

霍彥辰是不會主動來找自己的，她躲在暗處，就能逃開這個問題，至少心裡會舒服些。她沒有忘記那天晚上在她的家裡，他們來找證據的時候，一個，兩個，三個，全都認定了，證據就在這個屋子裡，做這些事的人肯定是自己。

他們不是相信證據，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在他們三個心裡，自己已經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直到現在，她也沒能消除他們心中的疑慮。電腦上不會留下她們的指紋，她們當殺手的時候，組織上就給她們做過特殊處理，她和阿黎的手，都是沒有指紋的。至於其他線索，何柔也沒有留下。

劉家人死了，這件事大概會變成一樁懸案，再沒人知道真相是什麼。

寒風吹醒了何柔，她回過神，朝劉家人的墓碑看了一眼。自己做到了最後能做的那點事情，是該離開了。

她驅車回到家裡，本以為阿黎會因為自己的事情反省，誰知道，她躺在沙發上很悠閑敷面膜，桌上的平板上還顯示着她剛才的瀏覽網頁，正是關於洛雲瑤的新聞。

何柔皺緊了眉頭：“阿黎，你還在看這個新聞嗎？這次是我們的萬幸，我說最後一次，我的事情，以後你不要再插手了，知道嗎？我自己可以處理好。我們是好朋友，可這不意味着，我所有的事情都要你來處理，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