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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參軍,請你務必給白老東家一個交待!”

劉鴻恩摞下這句話,不等張鳳翽有所表示就轉身走了。

張雲山衝著劉鴻恩遠去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濃痰,旋即又回頭向張鳳翽道:“大人,不用理會這廝,既然知道是哥老會陳倉山堂的會黨劫了白家老號的快槍,他自己幹嗎不派兵去討?這老小子明擺着想要借刀殺人!”

張鳳翽蹙眉不悅道:“張統帶,別讓二少看了笑話!”

不管怎麼說,張鳳翽跟二少都只是初次打交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不知道二少的心性之前,有些事情自然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張雲山當即有些訕訕地閉上了嘴巴,他可不是什麼粗人,剛才只是嘴快。

二少心裡卻是微微一動,劉鴻恩雖只說了隻言片語,卻透露了不少信息。

再聯想到進西關大營前,在大門外看到的白老掌柜跟那新軍軍官之間的爭執,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已經相當的清楚了,似乎寶雞縣的白家老號有一批從新軍買的快槍讓哥老會陳倉山堂的人給劫了,劉鴻恩想逼張鳳翽去討回這批槍。

這中間是不是還有別的曲折,二少不敢斷言。

不過,這對於正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跟哥老會接觸的二少來說,眼下倒是個極好的機會,一個可以左右逢源、兩邊討好的絕佳機會!要是事情辦成了,不僅可以賣給哥老會一個天大的人情,同時還可以讓張鳳翽欠他一個大人情!

不過,看張鳳翽的架勢,現在可不是多說此事的時候。

這事,還得在酒桌上來解決,最好還能找幾個戲子湊趣,等到酒桌上的氣氛融洽了,彼此雙方的隔閡漸漸地消融了,再挑個恰當的時機提出來,那叫水倒渠成,要是現在冷不丁就提出來,那就是交淺言深,張鳳翽就該懷疑他西門牧馬居心叵測了。

當下二少再次向張鳳翽肅手做了個請勢,微笑着道:“大人,不說這些不愉快的,秦記酒樓的酒席差不多也該備妥了,我們這便起程如何?”

“好,走。”張鳳翽欣然道,“今天只吃酒,不談這些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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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仙是大秦戲班的當家花旦,也是關中整個秦腔界公認的第一名伶,在西安地界,不管是文人名士、巨商大賈還是高官大員,在設筵招待賓朋時,都以請到水月仙助興為榮,所以,水月仙除了大秦戲班的日常演出,時不時的還要外出唱堂會。

剛演完一出霸王別姬,水月仙正在後台卸妝呢,班主莫吉己的身影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當水月仙從化妝鏡里看到莫吉己那張極其萎鎖的胖臉時,胃裡便是好一陣翻騰,不過臉上卻還得賠起笑臉,嬌滴滴地喚了聲:“班主。”

“月仙,卸妝呢?”莫吉己說著就湊到了水月仙身後,以口鼻貼着水月仙如雲瀑布披灑下來的烏黑秀髮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便露出了莫名的陶醉之色,倒也沒有別的更出格的舉止了,不過水月仙的嬌軀卻是猛然繃緊了,強忍着才沒有起身逃開。

不是水月仙不想逃開,問題是,她能逃到哪裡去呢?別看她人前風光,受到諸多文人騷客、巨商大賈以及高官大員的追捧,一個個直恨不得將她娶回去金屋藏嬌,可真正捨得花血本替她贖身的又有幾個呢?至少到現在這止,還沒一個願意替她贖身的。

“月仙哪,今晚有個堂會,是怎麼也推不掉的。”好半晌後,莫吉己才從陶醉中回過神來,又將一張胖臉湊到水月仙耳邊,陰惻惻地說道,“你好生準備準備吧,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動身去秦記酒樓了。”

“是,班主。”水月仙怯怯地應着,盡量將螓首偏向遠離莫吉己胖臉的右側。

莫吉己臉上的神情霎時變得越發的陰蟄,卻沒有繼續騷擾水月仙,而是像團海綿般蠕動着漸漸縮進了後面的陰影里,直到莫吉己的身影完全消失,水月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美麗的大眼睛裡卻露出了令人心碎的凄迷之色。

“姐姐,我餓了。”水月仙正暗自神傷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水月仙驀然回首,只見一個粉妝玉琢般的小女孩已經俏生生地站在了大門外。

迎上水月仙的目光,小女孩粉嫩粉嫩的俏臉上立時綻起了一絲燦爛的笑容,看到小女孩充滿童真,充滿歡樂的笑臉,水月仙霎那間便忘掉了所有的辛酸,有了小女孩的笑臉,水月仙便有了一切,也有了頑強地活下去的理由!

“玲兒乖。”水月仙轉身,輕輕地撫摸着小女孩的小腦袋,柔聲說道,“姐姐帶你去吃千層油酥餅,好嗎?”“嗯。”小女孩輕輕地嗯了聲,一個嬌嬌弱弱的小身子已經依偎進了水月仙的懷裡,就像一頭小鹿依偎着自己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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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記酒樓今天已經被二少花重金給包了下來。

為了準備今天這場盛宴,二少又是包酒樓,又是請堂會,銀子像流水般花了出去,不過作為一個商人,二少更知道,這筆投資絕對不會打水漂,也一定會換回豐厚的回報,因為今天宴請的不是別人,而是陝西新軍的實權人物——張鳳翽。

二樓包廂里,酒筵尚未開始,二少正陪着張鳳翽和張雲山閑聊。

包廂門外、二樓樓梯口、秦記酒樓大門外全都插滿了荷槍實彈的新軍士兵,閑雜人等稍有接近,這些丘八們便會毫不客氣地橫轉步槍,以刺刀相向。

蹭蹭蹭的腳步聲中,一個形貌萎鎖、胖得像皮球的男人已經氣喘吁吁地滾進了包廂,向著張鳳翽點頭哈腰道:“張大人,您給點一齣戲唄?”

這萎鎖胖子就是莫吉己,他自然是認得張鳳翽的。

當下二少微笑着向張鳳翽說道:“張大人,請吧?”

張鳳翽平時極喜歡聽秦腔,尤其喜歡聽水月仙的唱腔,平常沒事的時候,隔三差五都會去大秦戲班捧水月仙的場,倒也算得是水月仙的鐵杆擁躉,當下張鳳翽也不推辭,對那萎鎖胖子說道:“莫班主,那就來一出玉堂春吧。”

“好嘞。”莫吉己答應一聲,屁顛屁顛地去了。

等莫吉己走了,張鳳翽才向二少說道:“二少,水月仙的秦腔唱的委實不錯,尤其是這出玉堂春,更是將名妓蘇三的神韻都演繹得淋漓盡致,讓人拍案叫絕哪。”

旁邊張雲山順口接了一句:“關鍵是人長得俊,不輸名妓蘇三哪,呵呵。”

二少聽了卻是暗暗留了心,不稍時,正對包廂的半樓戲台上的幕布已經緩緩升起,旋即一道倩影已經掀開幕布裊裊婷婷地走了出來,二少兩世為人,可不管是前世的網絡寫手,還是今世的紈絝公子,對於戲曲都缺乏研究,在他眼裡,秦腔跟京劇幾乎就沒區別。

出場的那個名妓蘇三,也就是水月仙,臉盆子倒是的確不錯,不過由於臉上化了妝,膚色如何卻是看不出來,還有身段也是不錯的,張鳳翽和張雲山看得極為入迷,時不時地就要拍手叫一聲好,也不知道好在哪裡。

不過,張鳳翽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水月仙。

趁着一幕唱完,後台正在更換道具時,二少找了個託辭緩步走出包廂,對守在門外的衛隊隊官郭堅道:“郭兄弟,能否借一步說話?”

郭堅欣然應允,跟着二少來到了一僻靜處。

“這點銀子郭兄弟拿着,給弟兄們買碗茶喝。”二少先給了郭堅五十兩銀子,然後又從腰間褡褳里摸出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對郭堅說道,“郭兄弟,麻煩你找個弟兄把這銀子給水月仙姑娘送去,就說是張鳳翽張大人打賞的。”

郭堅明顯的愣了下,一時間竟忘了去接銀票。

一千兩的打賞,這是個什麼概念?需知陝西新軍普通士兵的月餉才2兩銀子,他這個新軍隊官的月餉也才十兩!換句話說,他要將近十年時間不吃不喝才湊得起這筆打賞錢,這傢伙,出手可是夠寬綽的!

“郭兄弟?”二少笑吟吟地點了句。

郭堅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接過銀票下去安排了。

等二少返回包廂時,張雲山已經在嚷嚷了:“二少,解個手恁久?”

“呃,這個......酒有些喝多了。”二少忙道,“讓兩位大人見笑了,呵呵。”

那邊廂,一出玉堂春已經落了幕,旋即十幾個戲子在班主莫吉己的率領下齊刷刷地出現在了戲台上,下一刻,又向著包廂的方向跪下咚咚咚地叩起了響頭,一邊叩一邊唱:“謝張鳳翽張大人賞,謝張鳳翽張大人賞......”

張鳳翽和張雲山正自面面相覷時,包廂門忽然打開。

旋即郭堅已經領着一個盛妝麗人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這麗人連妝都未卸,不是飾演蘇三的水月仙還有誰來?二少雖然沒有回頭,卻也猜到是水月仙來了,他借張鳳翽的名義打賞了千兩白銀,水月仙怎麼也該親自上來謝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