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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虢國夫人捧着一盒珍珠出了門,又坐上了自己那輛狹小、擁擠的舊馬車。

皇帝賞賜的那輛華麗大車被可惡的小子們弄壞了,想要修好又要花上一大筆錢,想到這裡,剛剛在楊玉環那平復了的怒火又蹭的上來了不少。

“這幫小畜生……”

可又想起徐番的權勢,沒什麼底氣的她還真不敢面對,只能在暗暗咬牙。

“還傻站着幹嘛?走啊!”又用力拍了下廂壁,虢國夫人衝車夫吼了一句。

“是是是……”知道自家夫人心情不好,車夫不敢觸其霉頭,連忙爬上車轅,揮鞭駕馬。

想着自己堂堂國夫人,來皇宮坐的竟然是這樣的破爛馬車,虢國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可又沒有走着來宮門口的道理。

眼下多在這裡停留一刻,虢國夫人就覺得宮門口禁軍看自己的眼神就多一分嘲諷。

馬車緩緩向前,駛向自家府邸。

眼瞅着快到崇仁坊門的時候,兩隊披甲執旗的衛士率先從崇仁坊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整套依仗,中間拱衛着一架五匹清一色駿馬拉的馬車。

虢國夫人的馬車再向前走了沒兩步就被迫停了下來,倒不是路不夠,只是那些開路的衛士有意清場,特意將路上的行人車馬趕到兩邊。

突然停下的馬車讓正在車廂里生悶氣的虢國夫人一個不穩撞到了車門的擋板上,於是怒火便徹底爆發了。

“他娘的,會不會駕車?不想干趁早給老娘滾蛋!”一邊罵一邊推開車門。

“我……”車夫十分委屈卻也不敢頂着主人的怒火解釋。

好在一推開車門,虢國夫人的目光就被對面緩緩行來的那家華麗馬車吸引住了。

那是一架她從來都沒見過的超級大馬車!

李隆基的鑾駕自然要比這個更加豪華,但那種東西非國之重典不會輕易動用,楊玉環被封貴妃以來也從來沒有享受過那樣的場景,就連和李隆基大婚的時候也是從皇宮裡的一處偏殿被人抬到了如今居住的寢宮。

本來就是二婚,又是自家兒子的老婆,李隆基也沒臉在天下臣民面前大操大辦,也就和尋常人家娶小妾差不多,外面金屋藏嬌玩久了,待搞定了家中正室後,一頂小嬌抬進門就是了。

李隆基雖然沒了正室,但要娶自家兒媳婦當老婆,怎麼也得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不是?

總之如今事實上的大唐第一夫人真沒怎麼享受過國禮般的大場面,而隨後來京的幾個姐妹就更沒有這份福氣了。

虢國夫人雖然經常參加權貴們的飲宴,豪華排場也見過不少,但要像眼前這樣的大型儀仗真心沒見過。

她所能參加的所有宴會裡,遇到過的所有權貴中爵位最高的不過一個侯爵,那一回人家用的排場也只能算普通,但即便在人家眼中普通,可在虢國夫人眼裡卻已驚為天人。

然而那一次的排場和眼前比起來,真就像鄉下人進城了。

“這……這是誰啊?”

“這你都不知道?”街邊聚着不少百姓,自然也就和虢國夫人一樣驚嘆不明者,於是也自然會有熱心的知情者為其解惑:“看見那牌子沒?”

“程,盧國公程家!”

“程家,哪個程家?”不明者表示沒有聽說過,馬車上正偷聽着的虢國夫人同樣疑惑。

“你外地人吧?”那知情者頓時用一種俯視的目光打量着對方。

“開什麼玩笑!老子是正兒八經的長安人!”不明者立刻怒道。

“切!那也鐵定是遷來沒幾年……”知情者撇了撇嘴,還沒等對方反駁,便一臉不屑道:“連盧國公都不知道還敢說自己是地道的長安人?”

“那你說這個勞什子盧國公是誰?我可沒聽過本朝還有人被封國公!”

“本朝是沒有,可開國那時候有啊!”

“開國?那都多少年前……”

“混世魔王程咬金聽過沒?就是他!盧國公!”

“什麼?”不明者聽了這話後一愣,這人顯然也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對朝堂大事也算有所了解,不是那些每日只為活命奔波的苦哈哈,聽了程咬金的名號後,也就想起來長安確實還有這麼一家人,只是免不了疑惑:“這都多少年沒聽到他們家名號了,不是說早就沒落了……”

“這話可不敢亂說!”知情者連忙打斷了他,小心瞧了瞧剛剛離開的儀仗,壓低了聲音說:“前些年確實是沒落了,不僅官越做越小,家裡的產業也變賣了不少,可就這兩年,程家居然時來運轉了!”

“不僅家裡的產業置辦的越來越多,就連盧國公的弟弟官也越做越大,年前剛被聖上封為左金吾衛大將軍,也就是百年前程咬金坐過的位置。”

“竟有此事?”

不明者大為驚奇,他也算有些見識的人,歷朝開國時的功勛貴族能夠傳承富貴的屈指可數,子孫不肖是一個原因,更多其實是後代當權者的有意壓制,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這幫黃毛小子仗着父輩的血汗身居高位,讓我們這些從底層打拚上來的人怎麼混?皇帝也不可能讓這幫人佔著好位置,反倒讓辛辛苦苦替自己賣命的心腹屈居人下不是?

像當代盧國公這樣還能達到祖輩高度的實屬鳳毛麟角。

這些也只是路旁的閑人無聊的感慨,畢竟權貴們的生活離他們還很遠,等到盧國公的儀仗過去之後,自己的生活還要繼續。

然而,就在他們旁邊偷聽了全過程的虢國夫人卻是個遊走在權貴邊緣的人物。

正是因為能夠接觸到,也不是完全的遙不可及,那種求之不得慾望才會更加的強烈。

“跟上去!”虢國夫人幾乎沒有多想,立刻就對車夫下達了命令。

“啊?”車夫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讓你跟上去啊!”虢國夫人瞪了他一眼。

車夫眼角的餘光遠遠瞥了豪華儀仗一眼,頓時一機靈,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於是連忙又爬上車轅,調轉車頭,朝盧國公的車架追去。

虢國夫人沒有別的想法,純粹就是想多看兩眼,就好比婦人見到旁人戴了自己沒有的名貴珠寶,然後就圍着那個人不斷問東問西一樣,得不到也能多看兩眼,然後幻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夠擁有,純粹只是羨慕而已。

其實這樣的尾行痴女……她也不是第一回當了!

只是這一回的目的地讓虢國夫人有些驚訝,繼而便是憤怒。

盧國公的儀仗拐過前面的街角,然後竟往東市駛去。

原本東西兩市是長安城了專門用來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居住區,自然也不能住人。但隨着時間推移,一百多年過去,國勢強盛,經濟告訴發展,長安城裡的人越來越多,土地自然也變得寸土寸金,而東西兩市這樣得天獨厚的商業聚積點哪有可能不讓開店?沒道理再像國初期那樣隨便找塊地方把貨物攤在地上叫賣不是?而等到開了店鋪,店鋪里這麼珍貴貨物不讓人留守怎麼可能放得下心來?

然後就像宵禁一樣,一些不合時情的政策也就慢慢鬆散,最後名存實亡。

朝廷不可能廢了祖制,但也已經選擇性失明,沒人再去計較那些了。

但一般像有身份的人依舊還是不會大張旗鼓來到這種商賈雲集之地,尤其不可能帶着自家全套儀仗跑過來。

要買東西隨便派個管事就行了,敲鑼打鼓鬧得滿城皆知這算怎麼回事?

難道希望第二天全城百姓都去談論某某公爺、某某大人大張旗鼓跑去東市買了個碗?

瞎胡鬧嘛!

所以當跟在後面的虢國夫人瞧見盧國公的車架拐進東市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驚訝了。

如果說只是借道,沒理由放着寬敞的大街不走,跑去人流密集的東市啊!

然後,等她再看到那架超級豪華的馬車停在一處院落門前時,她那敏感而又脆弱的心便徹底被傷到了……

少年們的院子里,許辰見到跑進來通報的程昌胤,聽完他的話後,嘴角便不由地抽了抽:“你……你說什麼?”

“我爹!”程昌胤連忙憨笑道:“我爹他來了,就在門口呢!”

“你,你剛才說程大哥帶着什麼來了?”許辰希望剛才只是聽岔了。

“儀仗啊!”程昌胤彷彿沒看到許辰臉上的糾結,依舊傻笑道:“我大伯盧國公的儀仗,全套的那種,就是當年玄祖參加太宗皇帝登基大典的那一套!為了給陸叔叔撐場子,我爹特意把這套儀仗全帶來了!”

這話說的沒錯,盧國公的儀仗自然是傳承自程咬金,而這種國公的儀仗也和皇帝的鑾駕差不多,非國朝重典不會動用。

至於非要扯到太宗皇帝的登基大典上面,其實主要是因為自打那之後,最全套的儀仗,盧國公府上真的沒有再動用過!

不是不想,一來當年程咬金為了低調,不講也不敢講這麼大的排場,二來自程咬金之後程家當真是每況愈下,實在是沒錢,用不起啊!

這話說起來寒磣,但卻是事實,國公這一級別的儀仗僅次於帝、王,能夠熟練操持全套儀仗的衛士和婢女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而訓練這些人的地方全在皇宮大內,你有錢都不一定能置辦到,更別說養這麼多專業人才的花費,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搞定的。

程家也這兩年跟着許辰後面賺了錢這才重新有了置辦整套儀仗的資本。

“叔,您倒是快點啊!”程昌胤見許辰久久無言,忙催促道:“您不方便親自去,讓人開了中門,我爹自己會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