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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未上,談話還在繼續。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許辰侃侃而談:“什麼樣的邊境將領才能得到朝廷的重視當然是天天打勝仗的將軍才能得到朝廷的關注啦沒有曝光率,誰還記得你是誰”

王忠嗣沉着臉,不說話。

許辰便又說道:“這個道理你肯定也懂,但你不會去做因為你心裡有比功業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太平、比如民生疾苦”

“你坐鎮邊疆幾十年,邊境無大戰,老百姓過了好日子,後世的史書也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評價。但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呢現在有絲毫的好處嗎”

“我做事不求好處,只為心安”王忠嗣沉聲道。

許辰微微頷首,笑道:“你不需要,但別人需要”

“且不說你手底下那些人會怎麼想,光是在朝堂上,沒有戰爭就沒有軍方的用武之地,沒有勝利就不能誇耀這盛世強國,文臣武將沒有一個能因你受利,誰還會記得你”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呵呵,說起來霸氣啊可只有架起鍋煮白米,沒有架起鍋煮道理的事真要有那種成天在朝堂上下替你宣揚功績的好人,那不是對你好,而是在要你命”

“那安祿山就不一樣了他本就是個無賴子,家國天下這樣高尚的情懷他可沒有,他眼裡心裡就只有自己只要對自己有好處,什麼事他都會幹而事實上,這種類似的把戲他以前就已經用過了只要他一直大勝下去,就是吹也能吹出一個國之柱石的名號來”

眼見王忠嗣陷入了沉思,許辰又輕飄飄的加了一句:“你是個有情懷的人,甚至可以說你是個高尚的人但這樣的人很多嗎就是我也做不到,那你覺得安祿山做得到嗎你是寧願相信他是一個高尚的人呢還是願意相信他是一個卑劣的人”

韓稚進來了,手裡端着酒菜。

許辰也就停下了勸說,開始真正的吃酒。

嘗了一口酒,許辰皺眉搖頭,偏頭衝著外面輕聲喚道:“老柴,取一壺酒來”

“好的,大公子”

一呼一應,聲音皆不大,然而韓稚卻瞬間張大了雙眼

距離太遠了

許辰跟着王忠嗣進屋的時候,柴老等人全部留在屋外,隔着至少一里地

剛才許辰的聲音不大,除了這間屋內,只怕出了門就聽不到了,可那看上去不過中年被稱為“老柴”的隨從竟然聽見了而且還將回話又這麼穩穩的傳了回來

聲音雖不大,卻好似一聲轟鳴在心頭炸響。

王忠嗣正在沉思中,沒有注意到這點變化,韓稚便稍稍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等到柴老進屋,躬身放酒的時候,王忠嗣這才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王忠嗣的神情便越發的凝重了。

身為當世名將,說是儒將,但王忠嗣手上的功夫也是極好的離着宗師境倒還差了一點,但築基卻早已是少年時的事了。

好似一口深井,波瀾不驚。

雙眼一直盯着柴老,直到他靜靜的退下。

許辰恍若未覺,只是抓起酒壺為王忠嗣斟酒:“來,大帥嘗嘗我家自釀的酒,比你的帶勁”

清冽的酒液流出,濃香瀰漫。

武人哪有不好酒的

大半的心思還在柴老身上,眼珠兒卻早被身前的酒勾了過來。

“這”

“大帥請”許辰將酒杯舉了起來。

王忠嗣肚子里的酒蟲一下子便全被勾了出來,迫不及待的一口灌下

許辰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看着。

果不其然,即便酒精考驗的名將頭一次灌下這種高度酒,臉頰也在瞬間通紅。

喝酒這種事沒有太多的天賦可言,即便有,那也是代代遺傳下來的。在許辰出現之前,這個世界沒有高度酒,即便是許辰到來後的這兩年多里,高度酒依舊沒有傳開。

當初在豫章城曇花一現的美酒,隨着之後的地皮風波以及水匪大戰像是在世間徹底消失了一般。

許辰的酒還在釀,但多為自用,便是送人也只有長安城裡的個別人有幸嘗到。

徐番那裡是每月都有的,也會送送人,但相府本就不小,流出去的也不多,大多是和徐番關係很好,實在不好拒絕的才會送上一兩壇。

長安城裡另外一處每月都有供應的地方就是唐遠那裡了,只是唐遠酒量不算大,家中妻女管的又嚴,消耗不了多少,即便送人也只會往肖逸那裡和幾個到了長安後結識的熟人那裡送些。

還有,就是王策在長安走動的時候,會投其所好,給高官重臣們送去一些,但說辭都是一樣的,此酒得來不易,數量稀少啊

倒不是為了飢餓營銷,如今的許辰也不在乎賣酒的這點小錢。基隆內城的百姓,平時有個紅白喜事,許辰這裡都會讓人將酒送去,數量管夠,算是又一份小小的福利吧

美酒這種快速消耗品,流傳本就不快,許辰又限制了出產,能夠流到外面的就更少了

王忠嗣之前一直在西北邊疆,這一年多又在南方平叛,若不是許辰此次特意前來拜訪,只怕倒真要與這世間美酒無緣了

“好酒”憋了好一陣子,甚至動用了內勁,這才將那股子灌腦的酒勁散開。

“哈哈哈哈好酒啊這他娘的才算男人喝的酒嘛”

大笑幾聲後,王忠嗣劈手便將酒壺奪去,又滿滿的倒了一杯,一口灌下,這回才來得及慢慢品味。

“醇香濃厚,酒勁綿長,當真是曠世佳釀啊”

一杯接着一杯,王忠嗣臉上的紅色反倒漸漸褪去,過了那最初的不適後,常年積累下的戰鬥力徹底爆發了

“咋沒了”王忠嗣晃着空空的酒壺,一臉不高興地瞅着許辰:“別告訴我只有這一壺”

許辰笑了笑,又沖屋外喊了一聲。

柴老再次進來的時候,雙手抱着一個半人多高的巨大酒罈,這麼大的酒罈子,也不知道之前藏在了哪裡。

韓稚一口酒也沒喝,死死地盯着這個巨大酒罈,再度震驚失色。

“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剛才騎馬來的,他怎麼可能藏的住”

已經有了一絲醉意,心中又只剩了美酒的王忠嗣才不管這些,看着那半人多高的酒罈,兩眼頓時冒出駭人的光芒。

“哈哈哈哈”王忠嗣站起身來,揮手摔碎手中小小的酒杯,大笑道:“給我拿個大碗來”

韓稚死死的盯着正轉身離去的柴老,又眯着雙眼看了看不動聲色的許辰,沉着臉去給王忠嗣取大碗。

這一頓酒喝得十分暢快

除了許辰之外,便是心事重重的韓稚也架不住美酒的香味和王忠嗣的拉扯,加入了搶酒的隊列。

太好喝了太過癮了之前幾十年喝的酒哪裡叫酒尿都不如

有此一醉,方不枉此生啊

兩個醉鬼在屋子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會兒痛罵奸臣當道壯志未酬。

許辰只是微笑聽着,一口小酒,一口小菜,分外的愜意。

就像王忠嗣剛才說的那樣,飯一吃完,許辰便走了,留下兩個睡着的醉鬼。

“走吧我們先去城裡找個地方住下”許辰翻身上馬,看了一眼農家小屋,策馬離去了。

夜幕降臨,漢江碼頭上的巨艦已然離去,喧鬧了好一陣的人群也隨着幾十輛黑色馬車的離開漸漸散去。

許辰決定走陸路入京,幾艘帆船則依舊東出大海,載着備好的大批禮物從海路向長安進發。

漢陽算是長江上的大埠,商旅不絕,許辰兩三百人的隊伍也只在最大的客棧里佔了小半的房間。

安置妥當後,陸浩找了過來。

“海峰一上岸就帶着陸文圭走了”

正在翻看各處情報的許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便又低頭。

“走了不好嗎也方便你動手”

陸浩走過來,沒好氣道:“怎麼搞的就好像我一個人要他死一樣”

“我也要他死啊”許辰頭也沒抬,淡淡道:“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陸浩怒道:“那晚上在一笑樓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我可不知道老道士的底細”許辰抬頭,皺着眉頭叫道:“誰知道他跟海峰到底是啥關係你現在動手就必然要把海峰一道殺死,到時候鬼知道那老雜毛會做什麼”

“那瀅瀅就白讓人欺負了”陸浩吼道。

許辰苦笑一聲,微微搖頭:“要不你現在去問問瀅瀅,看看她到底是想報仇雪恨還是想要她的海奶奶平平安安”

“你說你這邊一刀剁了人兒子,人家會不會對瀅瀅做些什麼或者,你要不要當著瀅瀅的面再把她的海奶奶也一刀剁了呢”

“那不是便宜那混蛋了”陸浩胸中氣悶,怒嚎道:“早知道你就不該給他吃藥,讓我一腳踩死他得了”

“然後就眼睜睜看着你被人帶走被治罪被流放”

“流放就流放反正也死不了等風頭一過,我立馬跑回琉球,我看誰敢來抓我”

“媽蛋然後你小子就呆在琉球逍遙快活,讓老子一個人在長安跟他們勾心鬥角是吧”

“這有什麼你那麼牛逼”

“你知道,我忍着很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