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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接近了尾聲,零星的槍聲仍然此起彼伏,陣地上到處都是硝煙,戰壕里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

坑道中大約還有六七個殘存的越軍,我帶着人把所有的出口都封鎖了,我在坑道口對裡面大喊:“也布松公葉,鬆寬紅毒兵內!”

其餘的士兵也跟着一起喊:““也布松公葉,鬆寬紅毒兵內!也布松公葉,鬆寬紅毒兵內!”

被團團包圍的越南人,在坑道深處以一梭子子彈作出了回答。

我把鋼盔扔在地上,大罵道:“操他小狗日的祖宗,還不肯讓老子活捉。”轉過頭對站在我身後的戰士們發出命令:“集束手榴彈,火焰噴射器,一齊干他小狗日的。”集束手榴彈和火焰噴射器是對付在坑道掩體中頑抗之敵的最有效手段,先用大量的手榴彈壓制,再用火焰噴射器進行剿殺。

成捆成捆的手榴彈扔進了坑道,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之後,中國士兵們用火焰噴射器抵住洞口猛噴。

煙火和焦臭的人肉味熏得人睜不開眼,我拎着衝鋒槍帶頭進了坑道,我要親眼看看這幾個小瘦雞一樣的越南崽子被燒成什麼樣了

坑道中,十多具焦糊的越軍屍體散落在裡面,這時候已經分不清是被炸死的還是燒死的。

我在最裡邊發現了一大捆還沒有爆炸的集束手榴彈,我趕緊帶着戰士們想往外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聲沉悶的爆炸,我的身體被衝擊的氣浪震倒,雙眼一片漆黑,感覺眼前被糊上了一層泥,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拚命的用手亂抓,心裡說不出的恐慌,這時我的手腕被人抓住,有個人對我說:“同志,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兩名列車乘務員和滿車廂的旅客都在盯着我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笑,我這才明白,剛才是在做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剛才的噩夢還心有餘悸。

想不到坐着火車回家都能做夢,這回臉可丟光了。我尷尬的對大夥笑了笑,這可能是我這輩子笑得最難看的一次,還好沒有鏡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

乘務員見我醒了,就告訴我馬上就要到終點站了,準備準備下車吧。我點點頭,拎着自己的行李擠到了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做在行李包上,點了支煙猛吸幾口,腦子裡還牽掛着那些在前線的戰友們。

穿着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就別提有多變扭了,走路也不會走了。回去之後怎麼跟我爹交代呢?老頭子要是知道我讓部隊給攆了回來,還不得拿皮帶抽死我。

十幾分鐘之後就到了站,我走到家門口轉了一圈,沒敢進門,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走,心裡盤算着怎麼編個瞎話,把老頭子那關矇混過去。

天色漸晚,暮色黃昏,我進了一家飯館想吃點東西,一看菜單嚇了一跳,這些年根本沒在外邊吃過飯了,現在的菜怎麼這麼貴?一盤魚香肉絲竟然要六塊錢,看來我這三千多塊錢的複員費,也就剛夠吃五百份魚香肉絲的。

我點了兩碗米飯和一盤宮爆雞丁,還要了一瓶啤酒,年輕的女服務員非要推薦給我什麼油悶大蝦,我死活不要,她小聲罵了一句,翻着白眼氣哼哼的轉身去給我端菜。

我不願意跟她一般見識,我當了整整十年兵,流過汗流過血,出生入死,就值五百份魚香肉絲,想到這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不過隨即一想,跟那些犧牲在戰場上雪山中的戰友們相比,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資格呢?

這時候從外邊又進來一個客人,他戴了個仿美國進口的大蛤蟆鏡,我看他穿着打扮在當時來說很是時髦,就多看了兩眼。

那個人也看見了我,沖我打量了半天,走過來坐在我這張桌的對面。

我心想這人怎麼回事,這麼多空桌子不去,非過來跟我擠什麼,是不是流氓想找我的麻煩?操你奶奶的,正搔到我的癢處,我憋着口氣,還正想找人打一架,不過看他的樣子又有點眼熟,他的臉大半被大蛤蟆鏡遮住,我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那人推了推鼻樑上架的大蛤蟆鏡開口對我說道:“天王蓋地虎。”

我心說這詞怎麼這麼熟啊,於是順口答道:“寶塔鎮河妖。”

對方又問:“臉怎麼紅了?”

我一豎大姆指答道:“找不着媳婦給急的。”

“那怎麼又白了?”

“娶了只母老虎給嚇的。”

我們倆同時抱住了對方,我對他說:“小胖,你沒想到中央紅軍又回來了吧?”

胖子激動的快哭了:“老胡啊,咱們各方面紅軍終於又在陝北會師了。”

前些年我們也通過不少次信件,但是遠隔萬里,始終沒見過面。想不到一回城就在飯館裡遇到了,這可真是太巧了。

胖子的老爸比我爹的官大多了,可惜*的時候沒架住挨整,死在了牛棚里。幾年前胖子返城後找了個工作,幹了一年多就因為跟領導打架,自己當起了個倒爺體戶,從我們這邊往北方倒騰流行歌曲的錄音帶。

多少年沒見了,我們倆喝得臉紅脖子粗,我就把編瞎話的這事給忘了,回到家之後,酒後吐真言,把事情的經過跟我爹說了,想不到他沒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心想這老頭,越老覺悟越低,看自己兒子不用上前線了還高興。

復轉辦給我安排的工作是去一家食品廠當保衛科副科長,我在部隊呆的時間太長了,不想再過上班下班這種有規律的生活,就沒去。跟胖子一起合夥去了北方做生意。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着就進入了八十年代,我們也都三張兒多了,生意卻越做越慘淡,別說存錢娶媳婦了,吃飯都快成問題了,經常得找家裡要錢解決燃眉之急,按三中全會的說法,全國都基本解決溫飽問題了,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倆還生活在解放前,被剝削被壓迫,吃不飽穿不暖。

這天天氣不錯,萬里無雲,我們倆一人戴了一副太陽鏡,穿着大喇叭褲,在北京街頭推了個三輪車,車上架個板子,擺滿了磁帶,拿個破錄音機拉着倆破喇叭哇啦哇啦的放着當時的台灣流行歌曲。

有個戴眼鏡的女學生湊了過來,挑了半天,問我們:“有王結實謝麗絲的嗎?”

這個以前我們上過貨,兩天前就賣光了,胖子嘻皮笑臉的對她說:“哎呦我說姐姐,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聽他們的歌,您聽鄧麗君千白惠張艾佳嗎?來幾盤迴去聽聽,向毛主席保證,要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女學生看胖子不象好人,扭頭就走了。

胖子在後邊抱怨的罵不絕口:“這傻逼,裝他媽什麼丫挺的,還他媽想聽金梭銀梭,丫長得就他媽跟梭子似的。”

我說你現在怎麼說話口音都改京腔兒了?說普通話不得了嗎,冒充什麼首都人。現在北京的生意太難做了,過幾天咱奔西安吧。

胖子想要辯解說他祖上就是北京的,還沒等說,忽然指着街道的一端叫道:“我操,工商的來掃蕩了,趕緊跑。”

我們倆推着三輪車撒丫子就跑,七拐八拐的跑到一條街上,我看了看周圍,咱怎麼不知不覺的跑到潘家園古玩市場來了?

這條街上全是買賣舊東西的,甚至連舊毛主席像章,紅寶書都有人收。象什麼各種瓶瓶罐罐、老鐘錶老懷錶、三寸金蓮穿的舊繡花鞋,成堆成堆的銅錢,鼻煙壺、各種古舊的傢具,煙斗,字畫,雕花的研台,筆墨黃紙,老煙斗,蛐蛐罐,瓷器,漆器,金銀銅鐵錫的各種玉石的各種首飾,只要是老東西,就基本上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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