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蔣摶來到書房的時候,商成正在給人寫信。//訪問下載txt小說//

商成見進來的人是他,也沒停下筆,很隨意地對他說:“你怎麼今天想起過來了?我再有兩三句話就好,不忙招呼你。你先坐一會。桌上有茶水,渴了自己拿杯子。”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把筆在硯台里蘸了墨汁,又在硯台邊撇了撇筆鋒,沉吟了一下,又橫豎頓挫地繼續寫着信。

不一時信就寫好了。他拿着幾頁紙從頭晚尾檢視了一遍,又提起筆塗改了幾個不怎麼恰當的用辭,這才滿意地把信箋摺疊好放進早就寫好的信封里,也沒封口,就先放在大案上的一堆書信里。

他拿着眼罩和藥盒,走過來在蔣摶旁邊的座椅里坐下,先取了塊葯綿仰着頭遮住右眼的眼眶,也不看蔣摶,轉着酸脹的手腕說道:“從清早起來我就忙着寫信,一直寫到這時辰才算差不多完事。一一你今天怎麼想着過來了?”

蔣摶給他倒了盞苦茶水,推到他的手邊,也不搭他的話,說:“給誰的書信?”

“這封是寫給文沐的。還有兩封是給張繼先和西門克之他們的,郭奉儀和仲山也各有一封。本來想給陸伯符他們也寫封信去問一問近況,這不是你來了么?”商成仰着頭,閉着眼睛說道,“回頭有時間了再給他們去信吧。”

蔣摶笑了一下,喝了口茶水,看着茶盞里上下浮動的幾小片泛紅的茶葉問道:“這好象不是早前你讓人制的那種苦茶?”

“這是才做的。”商成說,“別人送了谷鄱陽幾擔才下來的秋茶,他又分了兩擔給我。我沒讓他們都拿去做成茶餅,想着自己拿來做點綠茶。”說到這裡,他咧了下嘴,又說,“好象是哪個工序沒搞對頭,結果就成了這樣。本來茶葉的顏色和泡出來的茶水該是綠色,結果成紅色了。”

蔣摶只知道茶葉在茶樹上是青綠色,做成茶磚茶餅之後就是黑褐色,大內御制的茶餅也有麥黃色的,但那種茶餅在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他又喝了一口,含在嘴裡仔細地辨別著滋味,過了一會說:“很不錯了。這可比你過去弄的那些苦茶水的滋味要好得多。”

“呵,這樣說起來,你也覺得提督府的苦茶水難喝?”商成開玩笑說。

“這是大家的共識,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

“可是我記得,你那時候是挺愛喝苦茶的。”

“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愛喝苦茶水,我那時候又在提督府做事,你覺得,我敢說苦茶水不好喝么?現在我在工部領薪俸了,自然不用說違心的話了。”蔣摶裝出一付嚴肅認真的模樣,向商成做着解釋。說著自己就先忍不住莞爾一笑。

商成正在戴眼罩,聽他這樣說,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仲山,他在嘉州還好吧?”蔣摶關心地問道。雖然他也很關心其他人,但因為他和孫仲山都是從西馬直開始就在商成的手底下做事,兩個人的關係自然要比旁的人更近一些,所以他第一個就問到了孫仲山。

商成臉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了。他慢慢地把眼罩戴好,沉默了良久,才決定對蔣摶實話實說。他耷拉着眼眉,幽幽地說道:“仲山,他在嘉州的情形,一言難盡。一一說得更難聽點,就是‘很不好’。”

“怎?”蔣摶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太過於驚愕,他說話時甚至帶出了燕山腔。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孫仲山不是嘉州行營的副總管么,怎能說得到“很不好”?他馬上追問說,“他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或者犯了什麼過錯?”急忙之間,他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這兩條。雖然孫仲山是個謹慎人,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

商成又嘆着氣搖了搖頭。他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可停了半天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又搖了下頭,再嘆了口氣。雖然蔣摶是他很親厚的人,可終究不在軍旅里,所以有些牽涉到軍中將領的難聽話,他真是沒辦法對蔣摶說呀。今年年初,孫仲山跟着蕭堅到了嘉州之後不久,就被蕭堅以“初至嘉境須以熟悉當地為主”的理由派去巡視各地州縣,等他花了兩個多月轉了一大圈再回來,本該他負責的事情都被委派給了別人,別說過問具體的軍事軍務了,就連後勤輜重也輪不到他來插手,嘉州行營副總管徹底地成了擺設,每天只能在軍營里坐着發獃。孫仲山還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對商成說,前頭的來信都說自己在嘉州很好,蕭老帥待他很不錯,行營所轄各部也很尊重他這個燕山名將;總之,他的一切都很好,商成根本不用擔心。剛開始的時候,商成還信以為真。可大半年裡接連三四封的書信都是只見喜不見憂,他就起了疑心,讓高強去兵部衙門攔下兩個嘉州進京辦事的軍官一問,登時便真相大白......

蔣摶熟知商成的習慣,見他欲言又止,就明白嘉州的事情是自己不方便知曉的。他默了一刻,又問道:“那,仲山的事,還能有轉圜么?”他不知道孫仲山具體遭遇到什麼事,就只能用這種摸稜兩可的言語來旁敲側擊了。

“太晚了!”商成吁着氣,心情沉重地說道。要是仲山能夠把事情及時地告訴他,那他還可以同蕭堅交涉,實在不行還能讓兵部出面協調,至不濟也能把仲山調出嘉州,免得仲山在那裡受煎熬。可他知道真相的時間太遲了,嘉州方向已經同南詔人打起來了,他也就無法可想了。再怎麼樣,他都不可能去插手蕭堅指揮的軍事行動。仲山更不能做出陣前脫逃的事!

聽到這個消息,蔣摶難過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又問道:“郭表,他在西隴呢?”

“他在西隴,比仲山在嘉州的情形好一些。”商成言簡意賅地說,“再怎麼說他都是西隴提督,大權在握,別人再有想法不敢當著他的面硬來。”停了停,他又說,“上個月,他已經把鄭七從嘉州調去了西隴,現在還想把文沐也調過去。這回他寫信來找我,就是想讓我先給文沐打個招呼。”

“難道文昭遠會不情願去西隴?”蔣摶說。他有點不明白,既然郭表點名要文沐去西隴衛,顯然是一過去就要重用的,這樣的機會,文沐怎麼會不答應呢?何況文沐的老家就在西隴的宿平,衣錦還鄉可是光耀門楣的大好事,文昭遠能不答應?

商成心裡很清楚,郭表讓他先給文沐招呼一聲是出於什麼緣由。看來,郭表也收到風聲,知道張紹很快就要提督燕山了。文沐自己願不願意去西隴,現在還不好說,但文沐是張紹的左膀右臂,這卻是不爭的事實。要是張紹不同意的話,文沐當然就走不成。

他拿手指輕輕地壓着眼罩,不再言傳。有些話他現在還不方便跟蔣摶說。

蔣摶會意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呷了一口茶水,笑着說到另外的事情:“我聽說,這段時間莊上可是門庭若市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