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節、醒不來的噩夢

深夜。

薇薇子伏在床邊給女兒喂着奶，女兒乖極了，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看樣子真是餓了。只有在給女兒餵奶的時候，薇薇子才有機會順利的抱到她。其它時間，基本都在秦世豪的懷裡。有的時候，薇薇子甚至感覺女兒有着某種能讓秦世豪鎮定的魔力。

柔和的燈光下，薇薇子發現，秦世豪的眼皮後隱藏的眼球正在不停的轉動着。她知道，人在睡眠時眼球轉動則是代表着人正在做夢。她還聽說，如果在這個時候把人叫醒，就可以完整地把夢記錄下來。

秦世豪在做什麼樣的夢呢?

薇薇子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不知道秦世豪做的什麼夢，但是通過秦世豪緊繃的表情，她感覺到了害怕。

忽然，秦世豪睜開了眼睛。

“阿豪，你醒了。”薇薇子依偎在他的耳邊柔聲問道，“你夢見了什麼?”

秦世豪機械式的轉過頭來，然後用一種極為茫然的表情望着她，半響才拖着極為沙啞的嗓音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沒有做夢。”

不!!!

他剛才明明在做夢!!!

薇薇子在心裡對自己默默的說著，她可以肯定，秦世豪一定夢到了什麼。但是她不願意追問下去了，也許，也許秦世豪還沒有復原。

“餓——”

從秦世豪的喉嚨里又浮出了一個字眼，這字眼的聲音異常沉悶，給薇薇子的感覺就像是從幽深的古井裡伸出來的一隻手。

“你餓了嗎?你想吃點什麼?那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薇薇子說完飛一樣的跑出房間，穿過黑暗的走廊和樓梯，從一樓的冰箱里取出了一鍋早先做好的飯和一些菜。

她帶着這些飯菜還有餐具再次穿過黑暗的走廊和樓梯回到了卧室里，放在了秦世豪的面前。秦世豪拿起碗就吃了起來，幾乎沒有夾過菜。薇薇子問他用不用把飯菜熱一熱，他卻不曾回答。可能是天氣炎熱，吃涼食要舒坦些吧。

“餓——”

轉眼間一晚冒尖的飯已經被秦世豪吃光了，他的喉嚨里再次冒出了那個字眼。

薇薇子連忙又給他添滿飯，很快，又被他吃光了。一連吃了三碗，而最後一次，薇薇子只盛了半碗飯，因為飯鍋已經見底了。他一定餓極了!!!

當薇薇子把飯菜收拾乾淨回到秦世豪身邊的時候，發現他又躺下了。

“阿豪，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來歷不明的血到底是誰的?”薇薇子伏在秦世豪耳邊喃喃自語地念叨着，她不管對方能不能聽見，但她還是要說。與其說是在同秦世豪講，不如說是她自己在說。她從來沒有比現在，比此時此刻更需要傾訴的了。

說話間，淚水再次迷糊了雙眼，她繼續低頭傾訴，幾乎是用一種極為卑微的語氣在說:“阿豪，請你不要離開我，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還是你，還是以前的秦世豪，永遠都是，永遠——”

忽然，她聽見了一陣輕微的鼾聲。

薇薇子無奈地關掉夜燈，蜷縮在床邊睡下了。

————

天還沒亮薇薇子就起床了。

她今天要去本市最大的一家超市採購，她要買很多很多秦世豪愛吃的東西。這些是在她昨天夜裡睡覺前就想好的。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薇薇子將女兒秦優優暫時送去了外婆家。沒有原因，薇薇子覺得這樣心裡比較踏實。或許，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放心大膽的去做某些事情吧。

當她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家時，發現秦世豪正坐在一樓的客廳里。面對着薇薇子他的表情有些無動於衷。但是薇薇子卻顯得很高興，“阿豪，你什麼時候起來的呀，我買了好多你愛吃的東西，你需要補充營養——”

秦世豪顯得十分遲鈍，大腦猶如剛從外太空翱翔回歸，愣了好半天才答道:“早上我就起來了。”

薇薇子舉起手裡拿兩個被撐得鼓鼓的手提袋，“今天晚上全是你喜歡吃的菜——”

“不，不用了。我已經準備好了。”說完，秦世豪走進廚房，端出了一些極為豐富的晚餐。

薇薇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驚喜地問道:“是你自己出去買的嗎。”

“是的，吃吧，這是為你準備的。”秦世豪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雖然薇薇子感覺有些奇怪，但是面對着一桌熱氣騰騰的豐富晚餐，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餐，秦世豪恢復了往日的食量，已經正常了。

她想，既然秦世豪的食量已經恢復了，那麼記憶也應該正常了吧，於是她又問道:“阿豪，前天晚上在閣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秦世豪的喉嚨里出現一種奇怪的聲音，這種聲音薇薇子從來沒有聽到過，就像是從另一個人身上發出來的，這讓薇薇子的後背有些發涼。

“阿豪，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薇薇子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

秦世豪看着薇薇子的眼睛，她發現，他的瞳孔有些輕微的放大，而她的臉的影子正清晰的映在他的眼球了。

然後，他慢慢的抬起了頭，閉上了眼睛，雙眉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麼。

隨着一陣越來越激烈的喘息聲從他鼻孔中傳了出來，他的胸膛也劇烈地起伏着，肩膀一陣陣的顫慄，喉嚨里再度發出了那種極為古怪的聲音。

忽然，秦世豪站了起來。

他睜開雙眼，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牆邊。

“不，我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一點兒都記不起來。薇薇，你別逼我，別逼我。”他的聲音很大，話語中充滿了痛苦，就像是一個即將溺死的人最後的呼救聲，這聲音讓薇薇子聽得格外心酸，她不想在追問下去了，走過去，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頭髮。

薇薇子覺得此時的秦世豪就像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母親的安慰。於是，薇薇子就學着母親的樣子撫摸着他，而他則像是一個迷途的大孩子躲在母親的臂彎中。

“好了，我不逼你了。那些可怕的事情永遠地忘記吧，在也不要想起。”薇薇子輕聲說道。

秦世豪點了點頭。

薇薇子忽然發現，她發現，他的嘴角掠過了一絲隱藏的笑意。她不知道這個微笑意味着什麼，但是卻讓她心驚肉跳。

“吃完飯了，好飽，我們出去轉轉吧。”這棟小樓里的氣氛太過壓抑，總是讓薇薇子喘不過氣來。於是她提議道。

暮色中的馬路，被路兩旁古老的大廈緊緊地夾着，宛如一條叢林中的深谷。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是什麼鳥的啼鳴，讓夜顯得格外寂靜。

一陣涼風襲過，薇薇子感到鼻尖有些酸楚，她有些想要哭了。今天出門的時候她已經將女兒送走了。這一會兒應該喝過奶睡覺了吧。天天抱着女兒的父親——秦世豪，為什麼沒有任何反應，就連問一句都沒有。好像這段記憶瞬間被從腦海中抽走，連個渣兒都沒剩下。

“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么。”薇薇子吸了吸鼻子，將語氣放平。

秦世豪愣住了，又沉默了。

黑夜中，薇薇子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覺得他的眼睛很亮，很亮，至少記憶中是這樣的。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么?”薇薇子再次問道。

“沒，沒有，我想是的，沒有。”秦世豪轉過身繼續大踏步的超前走去。也許有吧，但是他現在想不起來。

飯後的散步在他看來就是例行公事。

很快，他們走出了小巷，沿着馬路回頭望了望那悠長的巷子，現在周圍已經是燈火通明了，掛着彩燈的大廈直入夜空，此刻又覺得有些刺眼。

薇薇子發現，在燈光下的秦世豪顯得極度古怪，幾乎是逃似的往家奔去。

回到家中，秦世豪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然後，他差不多是一口氣將睡全部喝完了，一些水順着他的嘴角不斷地滴下來，沾濕了他的衣服。他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一回頭，發現一樓客廳另一邊的後窗打開了。樹影婆裟，涼風不斷地從窗戶里吹進來。

薇薇子先上樓了，對於秦世豪的表現她有些失望。或許不指是失望這麼簡單。女兒，記憶，呵，薇薇子無力的躺在床上。

秦世豪走到窗戶邊上，剛要關上窗戶，一隻通體黝黑的貓卻突然闖進了他的視線。黑貓就隱藏在窗外的樹叢中，在皎潔的月光輝映下，顯得有些誘人。

他有些輕微的顫抖，忽然後退幾步，打開冰箱，取出幾塊昨天吃剩下的帶魚。

黑貓繼續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但是片刻之後，它輕輕地抬起了一隻前腿，然後試探性地向前挪了一步。緊接着，它一躍而起，跳到了窗檯，並且用牙齒肆無忌憚的撕扯起帶魚來。

黑貓的淡定自若讓秦世豪覺得有些可怕，他開始不敢看它，並且本能的朝後退去。

這個時候，黑貓已經把那幾快帶魚吃光了，窗台上至只下幾根被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泛着慘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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