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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書房如同遭受了暴風雨襲擊般,書籍扔了一地,桌椅倒翻,滿室狼藉。伊桑坐倒在窗邊,身邊是從窗上撕下來的紗簾。衣領敞開,雙眼布滿血絲的男人手上捉着一瓶烈酒,那是他發狂的助燃劑。伊桑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大聲叫道:“你這個該死的老東西,總是看不起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大錯特錯的,你的權力、財富都將統統屬於我!屬於我!”

“爸爸。”

門後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跑了進來,青澀的臉孔頗有幾分秀色。她看到坐倒在地上的伊桑,難過地說:“爸爸,別喝那麼多酒。”

“滾開。”伊桑粗魯地推開女孩。

女孩一下子跌坐在地,她眼中泛起霧氣,卻拚命忍住。想要去扶伊桑,酗酒的父親卻一把捉住她的下巴說:“閉嘴,不要管我。你也是個廢物,你說我養你這麼大有什麼用?你可以為我帶來什麼,財富嗎?還是權力?沒有,你只會花我的錢,大把大把的錢!”

把女孩推開,伊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蹣跚地朝門口走去。女孩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在她的記憶里,過去的父親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那時的他謙遜有禮,溫柔可親。但自從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就變了,他開始追求功利,甚至看上約克男爵的位置。

他想成為蘇爾城新的主人!

但女孩知道,父親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母親的逝世。當那個軟弱得像一朵花般的女子在病魔的折磨下奄奄一息時,父親感到深深的無力和對命運的詛咒。儘管他是約克男爵的子侄,可他沒有半分實權,甚至連男爵都討厭並疏遠他。

於是不知道多少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甚至在妻子病重時,伊桑負擔不起藥費而向約克男爵救助時,得到的只是奚落和冷漠。妻子就這麼走了,從那以後,伊桑也漸漸扭曲了。

這天,伊桑在酒館中賣醉。回來後躺了一天,在第二天的傍晚,他依舊前往酒館。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讓他稍忘痛苦。

愛德華帶着一件成衣來見肖恩的時候,兩人在約好的酒吧中見面時,便看到了伊桑。他的手錶精美華貴,可身上卻穿着廉價的衣服。他滿身酒氣,可偏是動作間不自覺地帶着一種不自覺的優雅,那是長期良好的習慣素養所培養出來的潛意識動作。

如此看來,這個人應該是個落魄的貴族?

“果然不錯,愛德華先生,你帶來的樣品我很滿意。”肖恩擺弄着愛德華帶來的成衣,滿意地說道。

“那人是誰?”愛德華向伊桑看去。

肖恩“哦”了聲,說:“那是伊桑先生,他是約克男爵的侄子。不過男爵本人不太喜歡他,甚至厭惡他,一個可憐的男人。”

愛德華又對伊桑看了一眼。

“愛德華先生,你得在城裡多逗留兩天。這兩天我會找個機會和男爵見面,他會很高興有你們這樣的商人,將如此上乘的紡織技術帶到蘇爾城來的。”肖恩說道。

愛德華微笑說:“那沒問題,只要那個叫拉緹斯的先生不要打擾我就行了。”

“拉緹斯?”肖恩冷笑一聲:“那個傢伙在你們走後,就躲了起來。直到這兩天才敢滾出來見人,放心吧,上次你們給他的教訓那麼深刻,他不敢再打擾你了。”

“那我就放心了。”

愛德華留在了蘇爾城裡,他利用這段時間到城中各處走了趟。着重去了城門外,默默觀察着風暴城的軍隊,留心他們的數量和訓練。這支軍隊比蘇爾城的城防隊要精良許多,無論是從士兵的素質還是裝備的品質等方面來看,蘇爾城方面根本不夠看。

他們的首領,一名面容嚴肅的騎士,根據愛德華的判斷,他至少擁有15級的實力。這讓愛德華對這顆星球的權力架構有了新的認識,爵位和實力掛勾,可實力並非爵位的唯一標準。這也正常,每名爵士都是帝國的諸侯,他們受封爵位和領地,實力並非唯一的判斷標準。

除了力量外,出身、軍功、人脈和財富無不息息相關。其中最重要的又屬血脈,在愛德華所看到的那本憲法中便指出,爵位可通過血脈繼承。但只有伯爵以上的爵位才是世襲,其它的爵位儘管能夠傳給後代繼承,但繼承者需要有足夠的軍功或其它方面的貢獻,來鞏固封號和領地。

而且帝國也提供晉陞的空間,平民可以通過積累軍功成為騎士,騎士在做出足夠的貢獻之後,也可被封為男爵。縱觀以上種種,這顆星球發展出來的文明,他們的權力體系和地球竟是驚人的相似。愛德華露出深思的表情,這樣的演變是偶然,還是某種原因推動下的必然?

到了晚上,他在酒吧里又見到了伊桑。

伊桑正和酒保爭執着什麼。

“伊桑先生,實在抱歉,你上次賒的帳還沒結呢。今晚說什麼我也不能再讓你賒帳了,要不然,我會被老闆責罵的。”酒保說道。

伊桑捉過他的衣領:“混蛋,過幾天我有錢了,會連同上次的帳一起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酒保無奈地說:“請別這樣,先生,這會讓我們都難堪的。”

這時一個銀幣落到吧台上,伊桑身後有人說:“請給這位先生來一杯,今晚他喝的都算在我的帳上。”

伊桑回頭,看到滿臉笑容的愛德華。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片刻後酒上來了,伊桑也不客氣,拿過就大喝了一口。愛德華看着他淡淡道:“伊桑先生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呢。”

伊桑放下酒杯,打量着愛德華說:“你是生面孔,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和肖恩先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上次看到伊桑先生一個人在喝酒,我就覺得奇怪。像您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種酒吧喝酒,肖恩先生看出我的疑惑,是他告訴我您的身份。”

“那麼,你也看不起我,對吧。”伊桑自嘲般說道:“約克叔叔他看不起我,所以這裡所有人都看輕我,我早已經習慣了。不管如何,我要感謝你請我喝這一杯。”

說完他站了起來,離開了酒吧。

很快伊桑發現,愛德華跟在他身後。伊桑停了下來,皺眉道:“你跟着我幹什麼?”

“我覺得有些事情可以好好談談。”

“例如呢?”伊桑漫不經心地說。

愛德華朝城主府的方向看去:“例如那裡面的主人可以換一個,如果讓我來選,我覺得伊桑先生比較適合呢。”

“大膽!”伊桑失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樣的話,足夠把你關進監獄裡!”

“我說的只是事實,看看這座城市,伊桑先生。它是這麼的破敗,這裡的人只是勉強的生存着,而絕談不上生活。難道你沒有想過要一展抱負,讓蘇爾城煥然一新嗎?”愛德華搖頭道:“不,如果伊桑先生是甘於現狀的人,絕不會那樣苦惱。所以我想,伊桑先生只是缺少一個機會。而我們,可以為您提供這樣一個機會。”

“機會?”伊桑搖頭道:“只要約克男爵,我那位親愛的叔叔在位一天,我就永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而蘇爾城,也會一直是這個樣子。”

“那就叫男爵消失好了,反正,也沒人會為了一個貪婪、苛刻的城主消失而哭泣吧?相反,我倒是覺得他們會擁戴一位英明的新主,例如您。”愛德華輕聲道。

如同惡魔般的話語,立刻擊中伊桑內心的某個部份。這種事他在心裡已經想了很久,可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道破。伊桑胸膛起伏,指着愛德華道:“你快走,今晚看在你請我喝酒的份上,我就當什麼也沒聽見。”

他掉頭就走,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想逃避什麼。忽然一股旋風平空在他身前颳起,伊桑一怔,身後聽得愛德華道:“伊桑先生,我們不只是商人,我們還有足以改變大勢的力量。你看,你空有滿腔的抱負,可這城裡沒有一人願意停下來聆聽。可我聽見了你的心聲,現在機會就擺在你的眼前。如果你想讓自己的人生改變什麼,就應該捉住這個機會。”

伊桑回頭,看到愛德華正輕抬右手,他的手掌有源力的光紋在閃爍着。伊桑失聲道:“魔術師?”

“不只我一個。”愛德華散去了能力,說:“本來明天我就要回去的,但為了伊桑先生你,我決定再多留兩天。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想以伊桑先生的能力,肯定知道我住在哪?”

“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愛德華照足這個世界的禮儀,向伊桑鞠躬告退。

伊桑足足在原地站了一分鐘,片刻後才喃喃道:“他向我鞠躬了?這……”

“這還是有人第一次這麼尊敬我,嘿!”

他笑了笑,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伊桑突然覺得,這個夜晚也並非那麼黑暗。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