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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任平生找吳校長一談,果然順利過關。看來魯雄的枕頭風吹的不錯,吳校長答應去縣教委找找主任,任平生特意囑咐別說安裝暖氣,只是說要一些取暖費。因為整個雲陽縣的中小學校,誰也沒有暖氣,如果說要安暖氣的話,那肯定一分錢也要不到。

為了籌到更多的錢,任平生心想既然有了暖氣,不如把以前的木柴和樹樁之類的東西賣掉,雲陽縣的冬天,靠生火劈柴的人家不少,但有些人家條件好,卻沒人上山砍柴,只能買柴燒。於是,任平生把同學分了組,每天中午休息和晚上放學,一部分男生由麻天亮帶人上山挖樹根,女同學也分了幾個小組,輪流做好後勤工作,帶着水和包子,在荒山上滿山遍野的找樹根。

任平生自己干最重最累的活,在學校的院里拿着斧子劈樹樁,一起幫忙的還有大壯和小壯兩個比較壯實的男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幾十年的樹根上半部分已經被砍斷了,只留下一截很堅硬的樹根。這樣的樹根用普通的斧頭砍不動,要用斧鎬才行,斧鎬的樣子和刨土的鐵鎬差不多,兩頭尖尖。一邊是鎬,另一邊是磨得很亮的刀鋒。斧鎬比斧子重的多,幾天樹根劈下來,任平生雙手磨起了血泡兩肩生疼,他纏上紗布,戴着手套咬牙堅持着。為了不讓消息傳出去,暖氣的事兒還在保密,班裡的同學都以為砍柴是為了取暖。

就這樣幹了好幾天,又碰上個周日,任平生帶着同學幹了一整天,任平生自掏腰包,買了些豬肉和菜,帶着三班的同學,借用食堂的地方包了一頓豬肉餡的餃子,由於眾男生勞苦功高,這次只需燒火就行。剩下的完全是婦女當家,女同學裡有不少心靈手巧精通家務的小姑娘,尤其是單珍和朱彩蓉二人,包餃子的手藝讓很多女生羨慕。無論男女同學不能喝酒,任平生買了兩箱瓶可口可樂,同學們雖然很累,但人人都很高興。

“任老師……”同學們吃了餃子,正在哄鬧的時候,任平生坐在火爐邊,聽見身後有人小聲說話,也沒聽清說的是什麼,一回身見朱彩蓉站在自己身後,手裡拿着一把棉簽和一小瓶紅藥水,她的小臉有點發紅,十分扭捏地說:“任老師,你的手最好上點藥水?”

“朱彩蓉”任平生驚喜地接過藥水和棉簽說:“你在哪兒買的?”

朱彩蓉蹲下身,也不說話,勇敢地地把任平生的手拽過去,態度讓任平生有些吃驚,她把任平生手上的紗布揭開,用棉簽蘸着紅藥水仔細地擦拭着手掌上的傷口,然後不知道從哪兒弄的乾淨紗布,一層層的又重新包好。

“好多了”任平生笑着彎曲了一下纏着紗布手掌,雖然不便,但舒服多了:“朱彩蓉,你將來可以考醫學院,有點醫生和護士的天分。”

單珍笑着說:“任老師,那我考什麼大學?”

任平生說:“我覺得你理科很好,可以靠理工大學。”

單珍搖搖頭說:“我覺得,還是當老師比較好。”

同學們呼啦都圍了過來,這個也問,那個也問,任平生一一的回答,很多同學的眼中頓時閃出了希翼的火花,麻天亮說自己想考航天大學,有的想當記者,有的想考警校,有的想做生意經理,最後是學習稍微差一點的龍大壯兄弟,任平生說,好好鍛煉,考體校也會有出息。

任平生藉著熱乎勁,趁熱打鐵,把砍柴的目的跟同學們說了清楚,本來同學還奇怪,一個幾十斤的木頭應該夠了,怎麼還上山砍柴?這次知道要安裝土暖氣,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任平生嚴令各人,在事情沒做之前,誰也不能透露出去,同學們也都一個個做了保證,這個寒冷的冬夜,同學們的熱情卻火一樣高漲了起來。

一星期後,任平生借到鄉里賣柴的機會,到吳校長家裡找到了魯雄,魯雄很高興,他悄悄對任平生說,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周書記已經鬆口給學校五千元取暖費,專門解決取暖問題。魯雄嘆道,這幾天事情可不容易,他每天早晨上班,到周書記辦公室說一遍,開會的時候,不管什麼會議也不厭其煩的再說一遍,到了最後,上廁所遇到周書記,褲子沒提也說一遍,把那個周宏大逼的實在沒辦法,只好答應批了款子。

吳校長那邊卻碰了大釘子,新上任的教委主任羅鵬山一口咬定就是沒錢,吳校長也用了點蘑菇戰術,但一是執行力差一點,靈活運用的不到位,效果不太好,一個女人也不好跟教委男主任軟磨硬泡,只好撤退了事。

任平生算了一下,教委這邊應該出大頭,畢竟是上級主管單位,干山鄉出了五千塊,全校的木柴賣了五百多塊錢,教委怎麼也要撥款一萬左右才行。吳校長說要不發動學生捐一點,任平生覺得不合適,不能給同學增加負擔。吳校長更是沒主意,甚至有點泄氣。

吳校長把任平生叫過去,私下說道:”平生,叫你當教務處主任,你推三阻四的不當,不當就不當,還管起教務處的事兒來,你就不怕成老師有想法?“

任平生明智地說:”吳校長你放心,我只做事,絕不越權。“

吳校長滿面愁容說:”教委羅主任說沒錢,現在總共才湊了五千多塊,鄉政府那邊還遲遲不給,我看這件事很難。“

任平生說:”明天我去市裡開團委會,順便去教委看看,我算是自動請纓吧。“

吳校長不相信地說:”行,你要能要出錢來,今年的優秀教師選你。“

星期一,任平生到縣團委開會。他跟吳校長請了假,看時間有點緊,等短途客運車來不及,於是騎了上了永久自行車趕往雲陽縣城。這輛加重的永久自行車有雙重大梁,后座很寬,是任平生用嶄新的山地車跟小玲換來的,小玲不喜歡騎着家裡男士二八的大自行車,於是任平生就跟她換了過來,讓她騎着新的山地車,小玲高興的不得了,其實山地車的質量很差,騎上五六年就差不多了,不如這種加重的老永久更耐用。

冬天,雲陽縣的年輕男人都愛穿皮夾克,短小保暖而不顯的臃腫,任平生也穿着一件咖啡色的皮夾克,一雙黑亮的軍用皮鞋,加上人長的不錯,個頭也可以,騎着自行車很精神,他一邊加快蹬車,一邊抬手看左手腕上的雙獅表,時間九點四十,開會的時間已經過了。

雲陽縣團委就在縣政府大院內,任平生瀟洒地往後一揚腿下了自行車,跟縣政府大門保衛員說了一聲,然後推着自行車走進縣政府大院,把車扔在院牆邊上一溜自行車中間。忙走進大樓,往縣團委辦公室輕聲疾走。任平生一邊走一邊還心想,這次遲到了,縣團委書記叫費英,是個三十歲的孩子媽媽,雖然看不出什麼本事,但在團委里經常愛批評人。

其實,雲陽的縣委書記郭雲比較清廉,但就算再清廉的幹部,也避免不了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因此,團縣委里真正有能力的人並不多,大多數都是誰誰的兒子外甥、誰誰的侄女媳婦,久而久之,團縣委的人年齡都偏大,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一種成年人的幼兒園。

任平生對團委的工作,並不是很了解,記憶里自己當團員也沒有多久,那時候團生活就是學學上級的指示精神,或者搞個歌詠比賽詩朗誦,每年還有些固定的活動,比如植樹節、青年節都有活動,但云陽縣的團委活動很少,可能是自己這個副書記當的還不久吧。

任平生上了三樓,還差十分十點,原以為團委辦公室恐怕沒人了,哪知道爬上三樓,才看見團委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幾十個年輕人都在那裡晃來晃去,任平生一問才知道,原來一大早縣委開會一直沒結束,縣政府四層大樓中,像樣點的會議室就一個,而且在四樓,無論是縣委常委會還是縣政府開會,團委這樣的單位都要讓位,什麼時候需要就什麼時候讓,論資排輩的資格都沒有。

任平生混進人群,也在其中等待,看大多數人都是生面孔,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團委有任平生這個虛職的副書記,也知道任老師的事,但都跟真人對不上號,再加上人長的年輕,看起來也就是普通團員。任平生看了一圈,遇到一個認識的,是干山鄉一中的單老師,兩人才靠在走廊邊閑聊起來,那個人知道任平生是副書記,但按照慣例,除了縣團委幾個專職幹部,其餘的人都不稱呼職務,所以他管任平生叫任老師。

兩人說著話,單老師從上衣口袋掏出半盒紅雲,扔給任平生一支,任平生覺得在這裡抽煙不好,往走廊上看,別人也有抽的,見推脫不過,只好接了過來點燃,他和單老師走到一扇窗前,把窗開了一個縫隙,煙霧和煙灰順着窗縫飛了出去。

正說著話,樓上傳來一陣挪動桌椅的聲響,緊接着紛雜地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了下來,縣委書記郭雲夾着煙捲走在最前,他剛走下樓梯,看見了走廊抽煙的任平生,突然想起件事,招手對任平生說:“開會完了,你到縣委我的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