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哥聽任平生講西門塔爾牛的事，越聽越有興趣，這個時代信息並不通暢，百姓的一點信息都是通過電視和報紙來獲得，農民只看看電視，鄉下連報紙都少，所以信息相對閉塞。

陳大哥聽了心動，往任平生這邊挪了一下身體問道：”任老師，你說的這些都是哪兒看來的的？“

“報紙上。”任平生說：“我要是騙你，我只生女兒生不齣兒子。”

任老師，鄉里別的幹部說話，我只當他們放屁。但你說的話，我信！“陳大哥說：“明天我們就帶她找陳繡花！我們先不生孩子，留着錢養牛！

另一個男人說：”姐夫，那我們怎麼辦？“

老陳說：”我一個人養不過來，咱們兩個一起養牛，讓她們姊妹兩個做豆腐！等咱們賺了錢再生，要是陳繡花再來要罰款，咱們就拿起十萬塊錢摔在她臉上，看她說什麼！“

任平生說：”你們湊點錢，先買幾頭養着，信息我負責給你們提供，可千萬別想一口氣吃個胖子，剛開始乾沒有經驗，所以要格外小心，如果牛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等我跟鄉長彙報一下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從信用社貸出一點款來，讓你們起步更快一些，沒準再過兩三年，我就要叫你陳大款了！“

老陳緊緊的抓着任平生的手說：”任老師……不，任助理，你是好人，我老陳信你的！“

五個人誰也沒睡，在任平生的引導下，憧憬着未來，感慨着過去，等到天蒙蒙亮，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任平生站起身說：”好了，咱們回去吧，今晚熬夜了，先回家歇歇再說，不差這一天！“

他搬起一塊大石頭，壓滅了火堆，彎腰把昨夜吃剩下的塑料袋子都撿起來，然後搬了塊石頭壓滅了火堆，看看一點明火也沒有了，才和幾個人往山下走去。

老陳拿着槍，看見任平生手裡拎着幾個塑料袋說：”任老師，那些破爛扔了吧，賣也不值錢。“

任平生正色說：”陳大哥，你以後養牛，可要注意這些東西，這些塑料袋可不能滿山亂扔，以後你的牛吃草的時候，不小心就能吃下去，如果這東西到了牛的胃裡，牛就要得病，吃不下東西就要餓死的。“

老陳和那個男人這才明白，原來任平生已經為自己開始打算了，心中感動，趕緊的接過那幾個破塑料袋，拿在自己手裡：”任老師，我們老農民，懂的不多，你別見怪。“

“啊欠！”任平生迎着早晨的山風打了個噴嚏說：“陳大哥，養牛也需要一步步來，以後你得看點書，多學點養牛的知識！”

天還沒亮，全關村的村支部里，坐着右胳膊上纏着紗布的夏副鄉長，他恨的咬牙切齒的樣子跟幾個人說話，他跟周宏大請示過了，周宏大叫派出所和武裝部的人帶着槍趕到了全關村，非要把狗打死不可。魯雄見任平生還沒有回來，極力的制止了一會，見任平生還沒來，夏副鄉長有聖旨在手，不理會魯雄的勸阻，非要帶人上山。

一行人剛出村口，就看見任平生和老陳走在前面，從山上下來了。另一個男人牽着四條大狼狗，兩個女人肚子還不算很大，在後面蹣跚而行，魯雄和婦女主任喜的想要迎上去，但見四隻狗吱呀瞪眼的樣子，只好做罷。

夏副鄉長恨的咬牙切齒說：“於所長，把那幾隻狗打死吧。”

任平生站到前面說：“先別開槍！人家已經主動回來了，難道你們還想擴大矛盾！”

任平生喊道：“魯鄉長。”

魯雄上前來說：“平生，工作做好了？“

”是！魯鄉長“任平生說：“兩個嫂子一晚上沒睡，先讓她們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吧。”

魯雄說：”陳主任！“

陳繡花趕緊上前來說：”魯鄉長，有什麼指示？“

魯雄眉頭一皺說：”你把兩個孕婦送回家，找幾個女的照看一下，明天送鄉里衛生院。“

夏副鄉長見人家已經說好了，沒辦法再用強行，帶着人悻悻的收起了傢伙，迎面碰上了老陳那種不屑的眼神，心虛的跟在人後面。

誰也不曾想到，全關村和水溪村的這個計生大難題，讓任平生單槍匹馬就給解決了，魯雄很高興，夏副鄉長很嫉妒，任平生的能力更襯托出了他的無能。副鄉長王梅沒什麼心計，只是高興鄉里的計生工作的大尾巴解除掉，不用挨批評了，心裡疑惑地想，不知道任平生到底怎麼說動了這四個死硬分子。

任平生一行人回到鄉里，魯雄給任平生放假，任平生回到宿舍睡了一上午，下午去鄉政府上班的時候，在樓梯上遇到了周宏大，任平生側身讓開叫了聲：“周書記”，周宏大態度不陰也不陽，沉悶地”嗯！“了一聲，背着雙手下樓去了。

周宏大知道魯雄等人輕易就把兩個大肚子拿下了，心裡不高興，本來想把難題難為一下任平生，沒想到一天的時間就解決了，但又想大肚子你們抓回來了，核桃村的三提五統你們是肯定收不回來的，核桃村的村民可不是好惹的。

魯雄聽說過核桃村的事，找了個鄉武裝部的人，他姓於，老家是核桃村人，魯鄉長和任平生把他找來問了一下核桃村的情況。

核桃村的三提五統一直都是老大難問題，已經兩年沒有交過了，年年都讓鄉裡頭疼，核桃村地處干山鄉最偏遠的地方，民風彪悍，喜歡舞刀弄棍的習武，核桃村姓於的多，外姓人少，所以特別團結，一家有事，家家幫忙，在以往強行徵收三提五統的時候，差點沒鬧出人命來。有一年，原來的鄉黨委書記，也就是周宏大的前任，曾經在核桃村的村支部里，讓人堵了兩天，吃喝拉撒都出不了門，鄉里只好派人給送飯。核桃村的村支部書記是個老退伍軍人，叫於世鋼，原來在部隊也是個連長，人有軍功在身。他在核桃村的威信很高，周宏大想撤了他，但核桃村的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每次搞選舉，於世鋼都能被選上，於石鋼為人粗魯，好說粗話罵人，據說經常把核桃村的人罵的狗血噴頭，但那些人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就服他一個人。

所以，別的村子是某個人欠繳三提五統，核桃村這三年來，三提五統根本沒收上來。派誰去核桃村收錢，誰都搖頭擺手，找理由拒絕，有的一聽說要去核桃村收錢，乾脆裝病不上班了。

第二天，任平生本來準備跟魯雄去核桃村看看，早晨起床又打了幾個噴嚏，頭昏昏沉沉的，心想自己是感冒了。前晚和老陳兩個在火堆邊聊了一夜，他們兩個有軍大衣披着，還烤着火，一夜沒什麼事情，自己穿着皮夾克，不敢靠近火堆，風在後背吹的冰涼，當時就覺得身體不適。

任平生來到鄉政府，跟魯雄請假，魯雄聽任平生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他病了，任平生的聲音低沉嘶啞，臉色緋紅，他讓任平生先去鄉衛生院拿點葯，決定自己帶人先去核桃村看看。

鄉衛生院的院長是個男的，認識任平生，見鄉里的任助理來看病，忙叫了個女大夫量了體溫，想讓任平生打吊針，任平生不喜歡打吊針，一躺就是好幾個小時，開了點銀翹片回到宿舍，自己吃藥後打開電褥子上床蓋上被子發汗。

晚上，魯雄和向忠發買了蘋果來看望，告訴任平生去核桃村的情況，魯雄一行人去了後，在村支部坐了半天沒人搭理，連水都沒人管，問誰都說村支書不在，幾個人一直餓到了下午兩點鐘，村支書於世鋼才不知道從哪兒喝的醉醺醺的回來，魯雄開口提三提五統的事，村支書掉頭就罵，魯雄哪受得了這個，在部隊，自己大小也是個團長，兩人吵了幾句差點動起手來，幸好看在都是軍人的面子上，於世鋼也沒把魯雄怎麼樣，告訴魯雄，想收三提五統，叫周宏大親自來。

三人說來說去，都覺得核桃村的事兒沒那麼簡單，沒合計出什麼好辦法，說了一會話魯雄和向忠發就回去了。任平生吃了葯，又發了汗，感覺身體沒那麼沉重，起來又泡了兩碗華豐方便麵，把熱湯也喝了個乾淨，心想，核桃村的三提五統還真是個難題，需要採取點非常規手段。

任平生坐在床上吃蘋果的時候，猛然想起一個人，他的學生叫於岩勝，不就是核桃村的人么？他的太奶奶，就是給自己解放區根據地銅幣的那個老太太，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應該去看看才對。

兩天後是周日，任平生的感冒好了，他誰也沒告訴，連魯雄都沒說，在鄉供銷社買了點糕點、煙酒，考慮到老人的牙口不好，又特意跑到縣城買了四斤香蕉。任平生騎着他那輛加重的永久自行車，穿着皮夾克，把東西綁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往核桃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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