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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無眠,不過,這一晚,加拉鄢島睡不着的人多很多,以至於第二天清晨被劉老香召集起來的時候,海盜的頭目們都頂着個黑眼圈。非常

“大當家,今天還要去......”海盜不是瘋子,已經對敵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評估,大多數人腦子裡轉的已經都是逃亡的念頭了,面對無法抗衡的敵人,誰還肯傻乎乎的去送死?

“要去。”劉老香斬釘截鐵的答覆讓海盜們大吃一驚,先是吃驚,繼而涌心頭的卻是憤怒,這不是明擺了讓大家送死嗎?

“你們先別說話,聽老子把話說完!”劉老香一擺手,打斷了眾人的抗辯,他沉聲說道:“昨天說的那些,都是咱們的猜測,終究還沒得到證實,我問你們,咱們的家當都在這裡,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眾盜默然,要是沒有昨天的事兒,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往南去唄,呂宋沒有中原那麼大,可大大小小的島子加在一起,也不是個小地方,自己這些人有兵有船,在哪兒還不能存身啊?等風頭過後,再回來就是了。°

但現在呢,那些快船很可能是朝廷水軍的先遣隊,寶船下南洋的一幕即將再現。

時隔百年,經歷過那場盛事的人,都早已經做了古,甚至連當年的海圖、資料都已經被付之一炬了。但是,在呂宋,在南洋,在寶船經過的每一個地方,依然還有它的傳說!

寶船過處,海澄波清旗幟所向,萬國敬服!莫說沒有海盜的存身之地,就連各國國內的亂臣賊子,都被一掃而空。

永樂三年平爪哇內亂永樂七年掃平錫蘭山國永樂十一年殺滅蘇門答剌的竊國權臣蘇干剌,在該國重立君王二十年間掃滅的海盜巨寇難以計數鄭和下西洋,立下的同樣是赫赫武功,並非後世宣揚的那樣純為炫耀國威。

扶植好親近的勢力·租借使用港口,開闢新航線,壟斷海貿易......其實鄭和做的不比後來的西方殖民者差,只不過他背後站着一個強大無比的大明·所以用不着象西方那樣坑蒙拐騙,強取豪奪那般下作罷了。

後人眼中人傻錢多的寶船船隊,在當時的南洋人眼中,卻是不可侵犯的存在提督船隊的鄭和,更被視為有勇有謀的強者。海盜們一想到寶船有可能再現,立時便是魂不附體,對前程完全失去了信心·連逃忘的心思都沒了。非常

“所以,船還是要放出去的,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伏擊,而是為了預警。”劉老香幾句話就震住了場面,不過他的臉色依然凝重,“這幾天,咱們先把家當收拾起來,都裝船風色再說,也許,事情未必會那麼糟糕呢。”

“那老大·咱們要往哪撤?”海盜們也聽明白了,大當家也是想跑,又有些捨不得,所以存了僥倖心理,實在不行,最後還是要跑的。

“外面的哨探裡面,得有個能說會道的,萬一朝廷的水師大隊真的來了,就先談談,許家人既然能受招安·老子為啥不行?要是他們肯給條生路,那咱們就先招安,只要能留住人船,那避避風頭也是好事。”劉老香陰沉着臉說道。

“要是他們不接受咱們的條件呢?”整軍招安,是海盜們的夢想,能掛朝廷的名·干海盜的活兒,那是再好不過的沒事兒了。要是在從前,他們還有幾分念想,實力對比擺在那兒,朝廷水師奈何不了他們呀,可現在么......就沒什麼人有這信心了。

“那就岸,藉著加拉他們,混進土人裡面,往山林里一鑽,難道明軍還能岸抓人不成?”

劉老香陰測測一笑,“就算是當年的三寶太監,終究也是打着大義的名頭的,雖然也動過刀兵,可他還是很講究以德服人的,頂多也就是和當年一樣,隨便設立個總督府唄,過幾年,也就形同虛設了,到時候,呂宋還是咱們的天下。”

“老大英明。”這套路比較符合海盜們的心思,一群人紛紛讚譽起來。

想到了就去做,海盜的行動力還是挺高的,一艘艘輕帆快船被派遣了出去。這些都是小船,船也沒幾個人,躲的也更隱秘了,他們把船拽岸,人也躲到了樹叢礁石後面,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北方的海面,不敢漏過一絲細節。

而加拉鄢島也忙成了一團,海盜們將積蓄的各種物資從山洞裡掏出來,盡數裝了船。這些物資中,最寶貴的是兵器,南洋氣候潮濕炎熱,鐵制武器非常容易生鏽,當地的文明程度低,冶煉技術也非常差。

海盜們用的兵器,大多是從中原交易過來的,他們通過油,裹油布之類的方法將其保存起來,呂宋島一有戰事,他們就高價將其賣出,用這個辦法賺了很不少。今大難臨頭,他們自是顧不賺錢了,取出這些兵器,是為了收買土人部落,並且增強土人們的實力,以防止明軍真的攻岸來。

嘍們並不知道層的決議,相關的內容都還在保密當中,劉老香倒不是怕別的,主要是嘍裡面混了不少土人,萬一走漏了消息,讓土人們打退堂鼓就不好了。

但島內島外這麼一通折騰,再遲鈍的人也看出有問題了,所以,整個海盜團也是人心惶惶的,尤以在外面盯梢的那些探子最為不安。

“三哥,頭叫咱們盯着,到底是要盯些什麼啊?北面,北面不是大明么?除了商船,還能有啥啊?”開始的時候,被反覆叮囑的探子們都很緊張,可一連幾天沒有動靜,他們的心思也放寬了不少,不安依然隱隱約約的有些,可更多的,卻是好奇。

“面沒說,你就甭管了,這年頭,少說話多做事才是真的,知道的越少,命就越長我說,你這嘴真的是烏鴉嘴呀,你看,北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我怎麼好像看到了一條黑線?是颶風過境?不對,現在才是三月,颶風要來也得從南面來啊?”

一邊說著,三哥一邊揉了揉眼睛,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他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再然後,他的聲音開始發顫,身體都不由自主的發起了抖,最後幾句話與其說是在疑問,還不如說是在尋找心理安慰。

“...三哥,那不是颶風,是船,很多船,至少有幾千艘!老天,這是哪裡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船?”三哥的表現還算震驚的,他的同伴踮起腳尖眺望了一會兒,突然一屁股坐倒在沙灘,聲嘶力竭的哀嚎了起來。

那條黑線已經由線變了成面,黑壓壓的一片影子,和波光閃爍的大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人再懷疑自己的眼睛,所有探子都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場噩夢之中,而且無論他們如何掙扎,都沒辦法從中脫離清醒。

遠近的島嶼,嘶吼聲此起彼伏,被海風送到了同伴們的耳中,又加深了各自的恐懼。

“放信號,快舉火!”有那反應快的記起了自己的職責。

“舉個屁,讓人看見了,你還想活?那是幾千條船組成的大船隊!跟當年的寶船比都不差了,船逃回去才是正經的。”反應快,並不代表腦子聰明,最先做出的決斷馬就被推翻了,他們人少船小,不舉火也許就被忽略過去了,傻子才在這個時候吸引仇恨呢。

藏起來的小船重新被推進了海里,海盜們一邊起帆,一邊拿起了船匠,那支大船隊離的尚遠,速度也不快,自己還是大有希望逃過此劫的。至於今後管他呢?心中被驚恐填滿了的海盜們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逃,逃的越遠越好。

“三哥,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我”三哥就是劉老香口中那個能說會道的使者,他在島的文化程度是第一位的,在落海為盜之前,他曾經是個童生,姓宋,由於下海為盜,已經將真名隱去了,改了個名字叫宋隱之,不過,島都是粗鄙的海盜,只以宋三稱呼他。

不過被派來當使者卻不是因為他文化好,而是他的地位比較低,口才也不錯,海盜們對讀人可沒什麼敬重的念頭,物盡其用才是他們最為推崇的。

想到自家老大讓他去談的那些條件,宋隱之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這樣的實力對比下,別說是他一個童生,就算是張儀蘇秦復生,也談不下來啊?就算那些船都是貨物,面的水手也得有個兩三萬了,如果要都是人,怕不得有七八萬之眾啊!

這樣的實力,足以平推呂宋島了,就算拉土人,也只有一個下場,除了老老實實的投降,還有別的出路嗎?當年的許柴佬不就是這樣嗎?想到這裡,他突然精神一振,聖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誠不我欺,劉老香不識時務,自己沒有必要陪着他死啊。

“讓弟兄們都船,咱們迎去。”他轉頭向同伴吩咐道。

“啊?”幾個海盜都面如土色,他們沒受過聖人教化,不知道大義所在,從來就跟捨生取義沾不邊,聽了這個命令都只是搖頭。

“放心,那是朝廷的王師,宋某好歹也是個讀人,自然知道如何應付。”在這一刻,宋隱之突然找回了當年的自信,迎風而立,衣袂烈烈而響,只可惜他做的是短裝打扮,沒有青衫長袍,否則還真有一番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呢。

時隔百年,大明王師再次回顧南洋,龐大的船隊震驚了無數人,他們奔走相告:寶船又來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