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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寅公然的諷刺,兆慎的戒備,小禹的漠視,讓趙嘉盈在這個病房呆不下去了。

正好今日天氣降溫,外面不冷不熱,舒適宜人。趙嘉盈喊了護士,推着她去園子里走走。

等趙嘉盈出去之後,兆寅對阿蕙說:“她是你堂妹?”

阿蕙笑着道:“是啊。沒我好看,是吧?”

對於阿蕙的自戀,兆寅一如既往,翻了個白眼。

“她的眼睛沒你的好看。”兆寅雖然對阿蕙的自戀很鄙視,還是接了阿蕙的話,“她好像想要什麼,才去看別人。你就不一樣,你看別人的時候,總是想着別人要什麼,而不是自己想要什麼。”

阿蕙笑了出來。

她真的有那麼好心嗎?為什麼她自己不覺得呢?

可是兆寅的話,很直白的讚美,讓她心暖暖的。

這孩子是說,阿蕙是個很懂得付出的人。

誰不喜歡聽好話?

正說著話兒,外面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因為這是貴賓病房,住的是病人非富即貴,所以醫生和護士走路都特別輕。這樣不顧旁人,重步走來,阿蕙不由想,是不是她二嬸來了?

果然,腳步聲直往阿蕙這間病房而來。

房門打開,穿着墨色綉山水旗袍的婦人闊步走了進來,口中大喊:“小五......”

果然是二嬸。

阿蕙笑。

小禹卻被二嬸的喊聲嚇了一跳,往兆慎身後躲;兆慎盯着二嬸;兆寅則冷冷看了眼二嬸,神色不虞道:“這是病房,請不要大呼小叫,吵了病人休息!”

他這口氣,跟醫生似的。

二嬸打量了病房一眼,沒看到小五,反而是一屋子孩子和躺在床上的阿蕙,她微愣。

直到兆寅冷冷說話。二嬸才回神。

“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麼跟大人說話,沒人教嗎?”兆寅年紀小,二嬸自然不會把他誤認為是醫生,瞪了兆寅一眼,然後不再理他。問阿蕙,“小四,小五呢,不是說她受傷了嗎,她沒事吧?”

看到阿蕙躺在這裡。二嬸一句虛偽的問候都沒有,只是關心她自己的女兒趙嘉盈。

可能是阿蕙對二嬸本來就不抱希望,她也沒覺得不快。笑着道:“小五齣去了,說外面涼快,去透透風。”

二嬸一拍手,嘖道:“怎麼那麼不懂事?見了風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

又不是坐月子,怎麼不能見風?

阿蕙剛想解釋,二嬸又風急火燎,轉身出去了。

兆寅看着阿蕙,嘖嘖有聲。那神態好像在說:你家裡都是些什麼極品親戚。他倒也不介意二嬸說他沒人教。

阿蕙瞪他:“嘖什麼?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

“不見窮。只見潑。”兆寅聲音平緩說。

阿蕙就被氣笑了。

二嬸轉身剛走,跟在二嬸身後的二叔、六弟、七弟都來了。

二叔的反應要正常很多,問阿蕙的傷怎麼樣了。噓寒問暖了一番,“傷口還疼嗎,什麼時候能下床”等等。問過這些之後,才問:“你二嬸沒來嗎,小五呢?”

他懷疑二嬸走錯了病房。

阿蕙就如實相告。

既然二嬸沒有走錯,二叔就不擔心了,坐下來和阿蕙拉家常,問三個孩子是誰。

廖士堯的三個侄兒,卻在打量阿蕙的兩個堂弟。

六弟和七弟是雙胞胎,長得又清秀漂亮,不管走到哪裡都容易引人注目。

阿蕙就把他們相互介紹了一遍。

二叔雖然沒什麼政治覺悟,對新派的軍閥並不了解。可是他看了今早的報紙,所以知道廖士堯是個大人物。

就是因為看了報紙,才知道阿蕙和趙嘉盈回了茂城。報紙上還非常隱晦的指出廖士堯攜雙姝到訪茂城,極致風流。

雖然沒有直指廖士堯淫亂,筆調卻也是香艷無比。

二叔對此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題,才不會讓阿蕙感覺難堪。茂城日報尚且着筆香艷,想想其他小報紙,簡直把阿蕙寫成了一個淫娃。

“咳,是廖家三位少爺啊。”二叔起身,對着孩子們欠了欠身子,行禮。

他在茂城無權無勢,只是個平白老百姓。廖士堯的三個孩子,卻是官家少爺,這樣的禮數並不算過分。

兆寅尊重阿蕙,所以起身,恭敬接了二叔的行禮,說了聲阿伯好。

他把阿蕙當姐姐,自然如此。

於是兆慎就依樣畫葫蘆,也喊了聲“阿伯好”。

二叔一時間手不知道放在哪裡,連連說:“真是知禮又謙和的少爺。”

小禹則躲在兆慎身後,沒有出聲。

老二兆慎和阿蕙的兩個堂弟年紀相仿,對他們頗有興趣,打量着他們半晌之後,突然指了他們說:“你們倆嘴巴不太像.......”

原來他在找阿蕙兩個堂弟的不同之處。

經過他一嚷嚷,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兩個堂弟的嘴巴上。

六弟上嘴唇有些翹,七弟則比較塌,倘若不把他們倆放在一起仔細比較,是很難發現的。

不過,相處久了的親人,不用從外貌就能分別他們。

六弟懂事,七弟嬌氣,倆人行事說話截然不同,相處久了就能很自然的分辨他們。

***************

二嬸在醫院的後花園找到了趙嘉盈。

教會醫院的後花園,種了很多的玫瑰,紅白相間,正是七月末的花期,滿院枝頭搖曳着芬芳。花瓣飄落,地上似鋪了層錦緞般絢麗;花間蜜蜂跳躍,彩蝶蹁躚,落英似雨,清爽靈動的風吹來,滿面濃香馥郁。

趙嘉盈有些沉醉,直到她母親的喊聲在遠處響起。

趙嘉盈受傷,二嬸心疼的不行。

趙嘉盈笑了笑,讓護士先回去。她的母親她自己清楚,接下來母女對話。可能外人不宜聽到。

二嬸就拉着趙嘉盈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嚴肅問她:“你是怎麼弄傷的,是不是小四那個賤蹄子作怪?”

果然就來了。

趙嘉盈啼笑皆非:“媽,您想到哪裡去了?四姐心思不壞的。”

二嬸怒其不爭:“傻丫頭,她不壞?媽就沒見過比她更壞的蹄子了!你還是一副傻樣子。被小四吃得死死的!你告訴媽,她欺負你沒有?”

趙嘉盈笑着搖頭:“沒有沒有,四姐為了救我,還受了傷。”

二嬸自然不信。

自從阿蕙拒絕給東滬發電報、替趙嘉盈和華東宸牽線之後,二嬸就認定了阿蕙是蛇蠍心腸。豈會因為趙嘉盈幾句好話就對阿蕙改觀?

她還以為是阿蕙給趙嘉盈灌了*湯呢。

“她最會裝了!”二嬸冷哼道。想起什麼,二嬸的冷哼又變成了欣喜,拉着趙嘉盈的手。兩眼放光問,“丫頭,你和廖督軍認識了?”

趙嘉盈不用猜,也知道是今晨的報紙把昨日的事報道出來了。

“嗯......”趙嘉盈含糊說道。

這件事上,她不想任何人把功勞歸給阿蕙,反正阿蕙不喜歡廖士堯。

“我看報紙上說,廖督軍可厲害了,咱們茂城的軍隊也歸他管!”二嬸有點興奮。“他對你如何?”

“咱們茂城不歸他管。”趙嘉盈糾正母親的話,笑着道,“只是監督而已。倘若茂城的督軍死了,後繼無人;或者品行有虧,公然和政府作對。廖督軍才能插手。否則也管不了.......”

二嬸哪裡聽得明白這些?

她覺得廖士堯跟欽差大臣似的,很有本事。

“快說說,他對你怎樣?”二嬸一臉的歡喜,“他喜歡你嗎?”

趙嘉盈微微垂首,掩飾自己的失意。

正如趙嘉盈所言,廖士堯是個很正直的人。就是因為他正直,趙嘉盈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而廖士堯的那些侄兒們,老大陰陽怪氣的,老二又記恨趙嘉盈,老三則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一刻不離阿蕙。

趙嘉盈一點機會也沒有,心裡正煩着。

她在阿蕙面前下了海口,她會成為廖士堯的女人的。這樣的失意,讓趙嘉盈頗為心煩。

可二嬸卻誤會了,以為趙嘉盈這是害羞。

她咯咯笑起來。

正好有護士經過,二嬸才止住了笑。

“這有什麼!”二嬸握住趙嘉盈的手,“你這樣漂亮,小四不及你一半!你就應該嫁給本事過人的男人!那個華東宸,有幾分口才,可是有什麼用?沒權沒勢的,會說話也不管用!如今這世道,只有拿着槍杆子的強硬。你別不好意思.......”

她以為趙嘉盈拋棄了華東宸。

趙嘉盈輕笑:“媽,我去了東滬之後,總共才見過華律師一面。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太喜歡他.......”

二嬸一直覺得華東宸是個極好的男人,可趙嘉盈看不上他。

當初他為何成名、為何官司一舉成功?除了他口才了得,就是孟子楠公然違背國際條例,率兵包圍了法院,用槍杆子做了後盾。

國將不國,法律有什麼用?

權勢才重要。

趙嘉盈選未來夫婿時,華東宸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她去東滬,並不是為了華東宸。

她是因為有個朋友從新加坡到東滬,做了東滬英國領事館參贊,她才去碰運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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