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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廊檐下,懸掛的粉紅宮燈如春日桃花。翁小鳶身穿一襲柳黃相間紗衣,頸間墜着五彩瓔珞,臂間套着金環玉釧,赤裸雙足,高舉的手臂上鬆鬆的纏着長長的墨綠鵝黃雙色披帛,和水袖一起橫鋪地上,一動不動已有飛天之勢。眾人目眩神迷,剛剛的叫囂化作無聲的驚嘆!翁小鳶左手輕揮,只聽“錚”的一聲長音,艷驚四座!

只見她右手輕攏琵琶,手臂勁健而舒展。突然,她一舉足一頓地,一個旋身,裙裾搖曳飄飛,猶如游龍驚鳳,項飾臂釧則在旋身飛舞間叮噹作響,整個人如同九天仙子就要凌空飛去,翁小鳶雙眼垂下,容色自若,左跨重心向後提起,右腳翹起,琵琶置於腦後,雙臂在斜上方反握而彈,她緩開櫻口曼聲唱道:“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蘭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那聲音不可言說的如水流瀉,此情此景,像捲簾陌上青青柳,容色風流。像三月煙雨古道長,月色未央。

眾人沉醉在幽幽的歌聲中,又是“錚”的一聲,翁小鳶腰肢輕展,已然離去。

李殊慈不禁想起來向九說的那句話,身姿如此曼妙,看不看臉還有什麼所謂?原來傾國傾城,竟可一至於斯。六皇子摺扇在手,摺扇上墨跡點點,如主人一般頓在當空,半晌六皇子才緩過神來讚歎一句:“真乃天人也!”

赫連韜也笑贊道:“確實不錯。”

李殊慈挑了挑眉,連她都看呆了,赫連韜居然對如此絕美的翁小鳶只是一句確實不錯?側頭看看那邊的儒王,更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還是那副進門前的清冷表情。李殊慈不禁有一種他根本不是活人的感覺,這個已經年過二十還未成親的年輕王爺,讓她覺得有些危險。

接下來還有幾位沒上台,可翁小鳶的一曲反彈琵琶之後,再無趣味,連浮世樓壓軸的流月也沒在奪得幾分留意,眾人依然紛紛談論着翁小鳶奪人魂魄的一舞。也其餘的女子雖然都不差,但相形之下俱是黯然失色。

即便翁小鳶一句話也未說,臉都沒露。五都魁首依然毫無疑問,非翁小鳶莫屬。身價更不用說,自然是比各樓花魁翻了幾翻,在座各位都是風流雅士,來此的目不僅僅是為了一睹魁首風采,更是為了獨佔花魁這份名頭!試想,在座各位垂涎的絕世美人,落入到自己的懷中,那該是多麼的快慰!

龔媽媽在後面已經是樂的不行,她就是知道,這個丫頭本事不小!接了翁小鳶下來連忙拉着她噓寒問暖,翁小鳶柔聲道:“媽媽我累了,先回去歇一會。”

龔媽媽樂呵呵的應着,一會她還要去歡宴呢!就等着收身價銀子了!

而東邊雅間,沈文賀此時正一臉得意的坐着,寒冬根本凍不住他心裡的春風,他懷裡可揣着翁小鳶的親筆信!這麼美好的女子,居然早就對他有愛慕之心,就等着一朝成名之時主動飛到他懷裡,連身價銀子都不用他出!告訴他歡宴之後直接派人來接,連他自己的都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好的事!

那孫婆子辦事還真是盡心,自從頭一回得了賞,後頭給她介紹的幾個各有風韻,一個比一個得他的心。這回更是出人意料,天上掉下個七仙女!簡直把他砸的暈頭轉向!看着樓下熱火朝天的競價聲,沈文賀一臉不屑。他不打算再等什麼歡宴結束了,這就回去好好準備準備,一會就派人來接!

崇南教坊妓館風氣最重,風流韻事也往往被傳為美談,但那僅限於歡場應酬之上,多幾個粉紅知己自然是好,可若是論贖身納妾,有身份的人絕不會這麼做。美人擱在外頭是風雅,藏在家裡就是禍事。因此大部分人出得自然是開/苞價碼。

當然皇子們不會冒大不韙來競這個價,名門望族的老子們自然也不會舍下老臉來競這個價,在歡宴上扯着鵝長的脖子競價的,自然都是名門望族的小的們,上京那麼幾個有錢有勢又風流成性的就那麼幾個,龔媽媽心裡都有數着呢,真能捨出臉皮捨出錢財往女人肚皮上扔銀子的,還得指望老早就打定主意的沈三少!

沈浩眉開眼笑,這樣的女人!心裡眼裡只裝着他!他忽然覺得飄飄然,對翁小鳶一萬個滿意。手中拿着姜氏屋裡偷出來的兩塊萬通櫃坊的銀牌來,也覺得值了!每塊銀牌能兌出白銀五千兩!今天晚上他就要接了翁小鳶回去,先藏在私宅里!

誰知龔媽媽直接放了話,白銀萬兩那是初夜開/苞的價!白銀兩萬才是贖身的價!龔媽媽如今得了五都魁首的噱頭,得意道:“都是看貴人們的面子,這可是白菜價!”

一個頭牌花魁是多麼重要,龔媽媽怎麼可能真的放翁小鳶輕易離開。若是翁小鳶就這麼輕易走了,她的瑞仙樓怎麼辦?這才是剛剛發芽的春花呢,怎麼也得開過了秋才能罷手!所以她故意提高加碼,讓人買去掙開/苞的價大賺一筆,又不能隨意將翁小鳶贖身而去!

沈浩聽了心裡一哆嗦,兩萬兩?這不是要他的命嗎!一萬兩開/苞……沈浩苦惱不已,各青樓的紅牌最高價也就三千兩!沒想到翁小鳶這般的驚才絕艷,可是,他就算想出這兩萬兩,現在也拿不出啊!加上自己手裡原有的三千兩,也還差得遠呢!邊上的小廝見狀諂媚道:“爺,要不咱們先接了翁魁首回去,先開了苞……後邊的事也就好辦了!”

沈浩眼珠子一轉,滿眼興奮指着松風奸笑道:“你這混球……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爺今兒給翁小鳶開了苞,再好好獎賞你!”

沈浩本來也不能真把翁小鳶接到府里,最多放在府外養着,可如此一來,手頭上就更緊吧了,更何況,讓他爹娘知道不把他打死也得半殘,再嚴重些,被祖父知道,非得直接打斷他的腿不可!之前腦子一熱,就答應了翁小鳶為她贖身,可美人雖好,可也不能賠了小命,若是能得了美人又不惹麻煩自然是最好不過!

打定主意,沈浩肉痛的將兩塊銀牌交到松風手裡,道:“快去快去,見着龔媽媽千萬別多說,給了銀子,就說沈爺晚些時候便去接人。”

松風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小心道:“爺,咱們這事還是隱秘些,直接叫幾個私宅的小廝過來接人,不然老爺子知道了可不得了!”

沈浩一個激靈,屁股在椅子上挪動了幾下,道:“你說的對,叫私宅的人去接!”

松風手裡捧着兩塊銀牌低頭哈腰的去送銀子,出門定了定身,腰板挺直,露出一臉鄙視。沈浩悠哉悠哉背着手一路心花怒放出了浮世樓,坐上馬車回私宅等着了。

儒王自然沒什麼興趣再看下去,便起身要離開,其他人自然是要聽從他的安排,幾人只好跟着他一同出來,還未走出大門口,迎面過來兩個長身玉立的公子,眼看是見着他們一行人,過來打招呼的,李殊慈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崢和沈淵,她下意識的往赫連韜身後一躲。

李崢和沈淵皆是上京有名的少年英才,自然和儒王是打過交道的。兩人態度十分恭敬,“給儒王殿下請安。”

儒王點點頭,清淡的回應了幾句。兩伙人別過,儒王清淡的聲音響起,卻是和赫連韜說的:“你身邊的人平時也不帶侍從,這兩個是新人?”

李殊慈一直在赫連韜身後跟着,今日她特意選了一套不引人注意的深灰色衣袍,面上塗了黃粉,可她身材纖細輕盈,姿容英靈秀美,這件普普通通的衣袍穿在她身上也顯得格外素凈好看。

赫連韜只能含糊的答應一聲,儒王的眼神卻一再打量李殊慈,“本王覺得你很是眼熟。”

李殊慈覺得自己後背都生出了冷汗,只能猛垂着頭躬身恭敬答道:“小人微末,並不曾見過儒王殿下。”

好在一行人已經到了馬車前,儒王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徑自上了自己的馬車離去了,剩下的幾人皆鬆了一口氣。六皇子吐出一口氣道:“哎喲,四哥的氣壓真是越來越強了,我見父皇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

李殊慈更是如蒙大赦,儒王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物,是任何人也不敢小看的人,一般的皇子都是成親之後才開府建衙會封王,而儒王一直是煦文帝身邊的地位特殊的一位皇子。

李殊慈趕緊辭別眾人,和木雲繞了半圈進了瑞仙樓對面的茶樓。二人選了臨窗的位置坐了,不一會,一個人嘶嘶哈哈的往手上呼着熱氣,半矇著頭臉,十分冷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兩人旁邊。那人將裹着頭臉的棉布圍巾往下拉了拉,居然是沈浩身邊那個一臉諂媚的松風,“五爺!”

一開口,居然是孫小子的聲音!李殊慈問道:“怎麼樣,沒被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