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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他們的適應力真的很強,這群孩子幾乎一眨眼的時間,就在京城混熟了,見縫插針地涉入各個角落,融入了京城這一池水之中。

論適應能力,毛孩兒還比不上他。

不過阿生他們都特別聽話,也很乖巧,對自己現在擁有的東西,有一種特別的珍惜。

山上的生活別的不說,只是每天都能讀書識字這一點兒,就足以讓阿生‘敬畏’。

讀書識字,他連想也不敢想的。

他帶來的那幫孩子裡面,也有調皮搗亂,根本坐不住,不愛學習的,根本不用溫瑞言操心想辦法,他自己就把那幾個小傢伙管得老老實實,乖乖學習,哪怕不想求個功名什麼的,好歹也要多識字。

不識字將來會吃虧,阿生在道上混了那麼長時間,對這個相當清楚,不認識字,你就處處受制於人,立個契約都不知道會不會被騙,做生意也數不清楚銀錢,看不懂賬本。

沒機會也就算了,現在有機會,誰還願意當睜眼瞎?

這日難得日頭好,許薇姝去山上把毛孩兒,阿生他們一夥兒人帶下來,穿戴整齊,一起去逛街。

雖然養了好些日子,阿生這幾個孩子的氣質還是沒培養出來。

他們都是最底層出身,想要徹底洗脫身上的自卑情緒,還有各種不好的習慣,讓人看着不舒服的地處,除了讀書之外,還是要接觸正常的生活。

許薇姝閑來無事,就帶着阿生出去逛街,大大方方地去商鋪買那些只有上層社會的人才能買的東西,量身定做漂亮的衣服,不只是為了欺詐而演戲,而是真真正正地和貴族人家的公子哥兒交流接觸。

這些事兒,走出一步很難,真走進去了,就會發現那些公子哥兒們並不難應付,他們也是各種性子都有,扒開他們身上披着的皮,骨子裡和大部分普通人也沒太大區別,接觸多了,自然而然就會變得大氣。

許薇姝是想把這些孩子培養成自己的臂助,這會兒可不會吝嗇,該下的本錢都要下。

阿生做得,比許薇姝想象中更好。

一開始出門上街,還能從他身上看出一點兒畏手畏腳的樣子,沒多長時間,小傢伙已經能甜言蜜語地哄騙那些商戶,便宜賣給他們各種小玩意。

“餓了沒?”

許薇姝失笑,正好走到暮春堂,“去吃飯,我記得今天教坊司的人來演新戲。”

一進暮春堂的大門,商秀巧就滿臉堆笑地迎過來:“姝娘來了?今天正是時候,教坊司的周大家唱花木蘭,馬上開始。”

這還真值得聽聽。

教坊司排了花木蘭的戲,舞台劇那邊且不說,論唱功,周大家算是最好的之一。

許薇姝直接領着阿生找了二樓視線好的座位坐下,也沒去包間。

她對面不遠處,也有幾個文人,為首的正是安郡王方容,他最近根本沒用高哲的身份,就是自己在京城走動,他現在想躲也躲不成了,陛下讓他去江南的事兒,人盡皆知,能從江南走一圈回來,難道還不能出門交際?

除了方容,高傷也在。

他沒穿他的甲胄,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長袍,越發顯得削肩瘦腰,肌肉線條細膩又漂亮,就是臉上多多少少帶了幾分不耐煩。

但凡人看了,總忍不住多瞧兩眼。

在場的都是文人士子,也沒那麼多心思,要是換了對京城局面有些了解的官員,肯定會一瞬間想一大堆——對忠王忠心耿耿的侍衛統領,飛將軍高傷,怎麼會成了安王的座上賓?

難道忠王真的是太子的不二人選,連前任太子都認了,這是要收攏前太子的人脈?

還是那位前太子,現任福王還不甘心失敗,居然派兒子拉攏忠王的人,而且有成功的跡象?

許薇姝一過來,方容,高傷,和他們身邊這些文人士子,就都注意到。

沒辦法,姝娘的容貌,在黑夜裡也不會失去光彩,只要是男人,見到美人就少不了要多瞧兩眼。

這會兒,方容正品鑒一幅畫,是一簇雪白的芍藥,是‘玉盤盂’。

畫得美極了,晶瑩剔透。

他一邊欣賞,一邊點頭,看一看許薇姝,又看一看手中的畫:“肌膚細膩,晶瑩如玉,勝過牡丹。”

說著,就在紙上落筆,寫下前朝的一首詩——“旁招近侍自江都,兩歲何曾見國姝。看盡滿欄紅芍藥,只消一朵玉盤盂。水精淡白非真色,珠壁空明得似無。欲比此花無可比,且雲冰骨雪肌膚……”

他聲音未落,高傷的臉上一僵,故作不經意地抬腳往他鞋子上踩去,結果一腳踩在袁琦的腳上,震得他足心一麻,差點兒跌桌子上面。

高傷氣鼓鼓地低着頭。

方容和顏悅色地和一幹才子交流,很快就讓這些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把他當做知音。

高傷都不能不承認,這位安王爺確實有魅力,才來京城這麼短的時間,甚至大半時日都在養病,可上到皇帝,達官貴人,下到尋常小官,就沒一個不說他好,也不是沒有道理。

尤其是這傢伙那一張嘴,把死人說活了也不是不可能,連自己有時候都很難把他當對手看待。

只要一想到,這樣一個人,手下還握有高哲那般陰險毒辣的謀士,哪怕所有御醫都說他活不長了,高傷還是覺得,這人會是個巨大的威脅。

說了會兒話,送走了一眾才子,高傷咳嗽了聲,剛想開口道——若是安王爺沒別的吩咐,他就告辭,便看見方容站起身,拖曳着長袍,向許薇姝走過去。

一句話噎住,高傷咬咬牙,跟着過去。然後就眼睜睜看着那人特別自然地把披風取下來,罩在姝娘細瘦的肩膀上:“怎麼出門也不多穿件衣裳,秋寒露重,小心着涼。”

他的聲音也極溫和。

許薇姝笑了,站起來行了個禮,:“謝王爺。”又沖高傷道:“高將軍近來可好?”

高傷猛地低頭,訥訥半晌,才支吾了聲:“……好。”

“別的到沒什麼,就是有點兒忙。”方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姝娘給他倒了杯茶,他就端起來喝了一口,才嘆道,“江南的案子,陛下交給我處理,即便還有兩位叔父協助,這兩日也忙得焦頭爛額,連陪你出遊都顧不上。”

方容眨眨眼,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我聽說英國公這陣子有意替許公子請封世子,正替他謀求江南的空缺,若是這樁案子處理完,說不定真能有缺,姝娘要想幫忙,我還能給他舉薦兩個江南那邊來的幕僚。”

話雖委婉,聽在別人耳朵里,就和直接告訴許薇姝,他能幫許茂竹謀一個缺,不用等科舉取士結束,何等的理直氣壯!

高傷:“……”

別說高將軍,就是許薇姝,也從他的語氣里聽出那麼一點兒洋洋得意。

明知道許薇姝和許茂竹的關係不怎麼樣,還說這種話,明顯是為了逗弄這位高將軍。

深吸了口氣,她把那些雜七雜八沒用的東西拋開,第一時間捕捉到最有用的信息——江南的案子是方容全權負責,忠王和義王只是協辦,忠王好歹派了高傷過來,義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許靜岩可能犯蠢了,涉入其中。

案子其實和許薇姝無關,但江南一動,就說不得影響到施家,而且,她那個便宜爹許靜嵐,在江南埋下很多伏筆,萬一牽出來不是鬧着玩的。

還有一個看着並不傻,但總部做聰明事的叔父。

許薇姝本身,很有心幫國公府從即將抄家滅門的處境解脫,問題是她越來越覺得,她除非馬上能謀朝篡位成功,要不然,國公府絕對洗不幹凈,裡面隱藏的問題,隨便有哪個爆發,就是天大的災難。

如果因為許靜嵐涉入江南的那點兒貪污弊案被抄了家,好像還是最好的結果,反正法不責眾,最多現在的英國公府讓人當軟柿子挑出來捏一捏。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不該管這樁閑事了。

方容喝了茶,順手還給滿眼好奇的阿生遞了盤點心,也不顧忌許薇姝在,就對高傷道:“江南的案子不難審,證據都是齊全的,人證物證都到了陛下眼前,現在的問題是,要辦到什麼程度。”

朝中權貴向江南伸手,截留稅銀,那都是經年累月的事兒,不知道多少人牽扯了進去,這案子不辦不行,再不辦,朝廷庫房裡都要空得跑老鼠,軍費拿不出來,和延國那邊衝突頻發,皇帝不安心,可真要嚴辦,從上到下得有多少人丟官棄爵,抄家滅族才算了事?這個度,不好把握。

一連數日,好些位高權重的官員稱病,明顯是不想沾手這種麻煩。

就說忠王和義王兩個,面對這事兒,也是退避三舍,根本連碰都不樂意碰。

皇帝把差事直接交給方容,只讓他們協辦,除了防着這倆兒子做錯事,恐怕其中也有,不願意讓他們陷入太深的緣故在。

方容伸了伸腰,笑道:“算了,慢慢來,本也沒想着盡善盡美。”

江南的案子太大,牽扯太廣,本也不可能一次就處理完,這會兒只要把最大的私鹽商人挖出來,滅了那條線,再把江南這兩年的稅銀弄到手,也就算大功一件。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