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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的百姓們,都覺得許薇姝他們是富貴人家,看着呼奴使婢的模樣,滿頭珠翠,連下人也吃白麵餅子,給小孩子吃的點心連見都少見到,難道還不是富貴人?

也就是洞簫山離京城比較近,他們村子雖然偏僻,偶爾也有尋幽探密的儒家子弟路過,村子裡的人,和別的地方的百姓比,多少還算是見多識廣,才沒有太大驚小怪。

要真換了那些偏遠山區,估計許薇姝他們一準兒遭到圍觀,想藏也藏不住。

可許薇姝他們出來得着急,一群侍衛只帶着人走,根本就沒顧及王府的財物,莊子買了好些年,其實就是平平常常的農莊,一應用具,也都是時下鄉村常見的東西,最多就是收拾得乾淨整齊些罷了。

這地方,遠算不上富貴。

許薇姝又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就是身邊有銀票,都不大敢去京城換錢。

她以前用來養孩子們的莊子上,出息其實並不多,大部分都分給農戶,自己得的只有三成,存糧到是夠嚼用,想要吃香喝辣,那還真有些困難。

而且存糧不能輕易動。

許薇姝當年就擔心有戰爭,每年都辛辛苦苦儲存糧食,挖了好多地洞。

這些糧食是用來救急的,萬一哪天戰爭起,可能有錢也買不到糧,那時候,這些東西就會派上大用場。

一連半個月,除了一開始幾天能吃點兒從家裡帶來的精細米面,其它時候,他們連粗糧都肯吃了,生活居然過得有那麼幾分清苦。

侍衛們和下人們都還好。雖然平常也是穿金戴銀,可這些人都是跟着從靖州來的,當年在靖州,跟着安王的時候,東奔西跑,別說粗糧,就是野菜都沒少吃。

有陣子。許薇姝搞什麼野外求生訓練。他們一連吃了好幾個月的生老鼠,毒蛇,還有蟲子。

從那之後。再苦的生活,也覺不出苦了。

可雯姑娘不同。

她以前在王府,懷孕口味特殊,不肯聞葷腥。天天鬧着要吃素。

說是吃素,其實做得十分精緻。一道素菜都是用正經的肉做配料,出鍋再把肉挑出來扔掉。

如今在莊子里生活,沒那麼多好東西給她糟蹋,許薇姝知道她懷孕。當然不好委屈了孕婦,但凡侍衛們獵到野兔,野雞。先緊着她食用。

家裡帶來的精米精面,也先緊着她和孩子們吃。甚至連食鹽都節省着用,即便如此,雯姑娘一樣受不住。

整天愁眉苦臉,滿身的哀怨,瞧着好像讓人給虐待了一般,偶爾讓丫鬟們扶着出門,碰上個把過來玩的小孩子,或者來串門的鄰居,立時掩面而走。

那副嫌棄的模樣,再明顯不過。

許薇姝簡直無語。

也就是老百姓們心寬,一般不會注意,注意到的也顯少去計較,最多是敬而遠之。

玉荷就受不了她這種德性,暗地裡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人轟出去。

這可是京城,就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和人打交道,也是大大方方的,越是遇見尋常百姓,越要溫柔和氣。

人家老百姓又和你沒愁,你犯哪門子毛病,去看不起人家去?你要高傲,在自己圈子想怎麼傲,就怎麼傲!

“娘娘,我就是跟您日子久了,總想着積積陰德,對人都心慈手軟,換了以前,這什麼雯姑娘哪有活路!”

此言一點兒不假,玉荷是宮裡出來的,當年她做宮女時,也沒少踩着旁人往上爬。

當年她交好的一個小姐妹,就因為晚上吃得不幹凈,鬧肚子,臉上的表情沒忍住,露出苦色,就觸到一個新得寵的美人霉頭,被拖出去打了十板子。

僅僅十板子,便一命嗚呼。

玉荷隱忍了半年多,抓住機會換了那個美人的頭釵,衝撞了貴妃,藉助貴妃的手除了她,那時,玉荷也才僅僅十三歲,剛剛進宮一年而已。

在那個吃人的地方長大,玉荷早就知道,她將來必然會下十八層地獄。

後來跟了許薇姝,甚至混去冷宮呆了好些時候,從不甘心,到心緒平靜,隨着主子讀書,學各種道理,常常見主子與人為善,而且不是為了虛名,她也學得有點兒心慈手軟起來。

就說這雯姑娘,要她以前的想法,想對付她不要太簡單,宮裡的門道多得很,保證把人整治得半死不活,還任誰都猜不出是怎麼回事兒!

她想動手來着,結果自家主子不讓。

玉荷皺了皺眉,忍不住瞥了娘娘一眼,自家娘娘可不是那種拎不清的女人,關鍵時刻果決得很,怎麼在這種要命的關頭,居然如此悠哉!如果是憐惜王爺的血脈,那去母留子的法子,自己也多得是,早可以準備。

她們這些宮人,私底下也偷偷討論過,那是王爺的血脈,雖然他們只認王妃的孩子才是小世子,才是小主人,但王妃想養幾個庶子,那也不是不行,可這個雯姑娘根本不懂規矩,不是做人姬妾該有的樣兒!且王爺居然讓她插手王府的家務,可見不是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最後還是別留。

宮人們底下東想西想,但還不敢在王妃面前耍花樣,並未對雯姑娘動手,好吃好喝地招待。

只有一點兒,這些下人實在不可能貼心,平常雯姑娘想找個人說說話都難,那些宮人們根本就不搭理她,便是上前伺候,也一個個堪比啞巴。

其實,冷暴力有的時候比暴力更讓人絕望,現在又沒有什麼網絡,不能憋在屋子裡上網看電視讀小說,要是一天到頭一個人悶着,沒人說話聊天,真能憋屈死人。

偏偏這位雯姑娘又一看外面暴土揚長的環境就惱怒,還會想起自己從江南來京城路上,吃的苦頭,遇見的刁民,根本不樂意跟那些老百姓們接觸,短短時日,她就瘦得不成樣子,只有一個大肚子大得嚇人。

許薇姝也有點兒擔心,特意找醫生去給她看看。

不是許薇姝自己不去看,純粹是這位雯姑娘一見到許薇姝,就特別戒備,簡直比老鼠見了貓還要警惕。

為了不刺激孕婦的情緒,王妃娘娘決定沒事兒離這位遠一點兒。

只是王府御用的醫生都沒跟着,另有去處,現在能找到的醫生,肯定比不上御醫醫術高明,看過後也沒看出什麼毛病,開的方子都很一般。

而且,雯姑娘喝葯總是不甘不願,還有時候偷偷倒掉不肯喝,眼瞧着身體越來越虛,連那些老百姓們平日里見到,都給嚇了一跳。

這日,許薇姝拿錢買了村裡孫娘子的老母雞,孫娘子是熱心人,見她們出錢大方,還特意多送了只小公雞過來。

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雯姑娘坐在窗戶邊上哭,回頭就忍不住拉着許薇姝嘮叨:“大妹子,我聽玉荷姑娘說,那是你相公的小妾?”

許薇姝一怔,眨了眨眼,還沒說話,孫娘子就皺起眉頭,壓低聲音道:“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好生養的,而且有了身子還亂哭,也不怕傷到孩子!怎麼納妾納這種女人?你要真想給你家相公討小老婆,也該找個能做活的才好。”

玉荷:“……”

許薇姝也沒惱,這樣的時代,大殷朝好些大婦到了年歲,為了不自己給丈夫生孩子,都會主動給丈夫納妾,畢竟,生孩子就如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不是件輕鬆事。

村子裡也有些農戶,願意把女兒賣給大戶人家做妾,一般簽個三五年的約,到期還回家嫁人。

尋常村裡的漢子,不介意女人做過妾,有的還專門找這樣的,大戶人家生活一段時日,村姑也能養出幾分大氣,有些大婦心善,甚至還願意給嫁妝。

估計孫娘子也把雯姑娘當做許薇姝買回來,專門為男人生孩子的妾了。

看着確實有點兒像,許薇姝買了母雞,炖了雞湯都要先給小妾送一碗,看着挺關心那小妾的肚子,要不是這個緣故,哪個當大婦的會關心小妾的死活?

許薇姝也沒反駁,很隨意地轉了個話題,說起過陣子山上的野菜就多起來,不知道能不能採集到新鮮的野菜,她還有點兒想吃野菜餃子。

說了一會兒家長里短的閑話,孫娘子的面上就犯了愁:“大妹子聽說了沒有,朝廷要徵兵了。”

許薇姝眯了眯眼,面上也凝重下來。

他們雖然在洞簫山隱居,可周圍的消息還是沒有斷絕,每天侍衛們都四下去打探。

福王一家都被忠王給抓了,現在正被軟禁在皇宮,不過,皇帝和安王好像都逃脫了去。

皇帝一向很謹慎,有他在,忠王應該鬧不起來才對,偏偏到現在事情還沒有平息,許薇姝面對亂七八糟的信息,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兒。

不過有一點兒,忠王下令徵兵,似乎是因為羌國蠢蠢欲動,有和大殷朝撕毀盟約,與延國聯合的跡象,忠王下令,每戶出一男丁參軍,連家中只有獨子的也必須出人,京城附近肯定是先被波及。

周家村都炸了鍋,家家戶戶哭號聲不斷,都罵老天爺不長眼,雖然能花錢來贖,可贖一個人,要整整十兩銀子,尋常百姓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銀子,怎麼可能出得起?

許薇姝對此也沒辦法,送走了孫娘子,回頭就讓家裡的侍衛們多準備弓弩,連宮人們也一人發一把弩弓,這些人都有一兩手功夫,不算厲害,可好歹都會騎馬射箭。

外面的局勢摸不透,也只能盡量保全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