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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琦這些時日一直跟着方容東奔西走,當過刺客,做過殺手,領兵打仗,攻城略地,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給自家主人做些無趣的掃尾工作了。

這次接到活兒,居然還有點兒小高興。

到是他那些手下個個無語。

就這麼點兒小事兒,派個人去就是了,又不是要喊打喊殺,犯得着親自出馬嗎?

袁大將軍也不嫌掉價!

自家那位主子雖然是個陰人的時候頗有毒辣手段的,可在平時,從來不會輕易開殺戒。

這位前任安王,現任太孫,可不像大殷朝皇室方家那一家子似的,從來不把人命當回事兒,他總是認為生命這東西最為寶貴,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就不能輕易去奪走別人的命。

所以,袁琦哪怕去找麻煩,也不能像他打算的那樣,剁掉對方的手腳,縫上對方的那張只會胡說八道的嘴,扒皮抽筋,放血吃肉,讓他知道知道,隨意侮辱主母的下場是什麼樣!

既然如此,興奮個什麼勁兒!

…………

孫秀才這幾天的心情到還挺暢快。

因為太孫駕臨,寧縣的人一下子變得多起來,連帶着他出去做生意,賣個字畫,幫人寫寫信,生意也好起來,能拿的錢比以前多出兩倍,閑來無事,就愛買兩文錢的菜,喝上點兒劣質酒水,和願意與他一處玩的那些窮酸書生們一塊兒,聽聽最近的八卦,吐槽下太孫竟然也過不了美人關。

當然,他每次說的時候,都是一臉義憤填膺,認為是寧縣某個不乾不淨的女人帶壞了太孫。

像他們這種小人物,還真不敢直接對太孫不敬。

不過,這些流言和小道消息之所以流傳得這麼快,估計也有別人推波助瀾的緣故。

寧縣哪怕是這種小地方,也很難不受京城那些權貴的影響。

今天他一整天都在外面,還參加了兩個文會,一身的才學頗得同窗誇讚,回家心情不錯,給自家爹娘親買了一個燒餅,上面沾了幾顆芝麻,很香。

老頭和老太太都很高興,這老兩口就是指望着孫秀才,只要孫秀才好,那就什麼都好。

“兒子,我和你母親還能做得動活,不老呢,你就安安心心讀書,別總操心這個營生。”

孫秀才笑了笑,扶着爹娘坐下,低聲道:“行了,我知道,最近太孫殿下來寧縣,我打算尋個門路,把我寫的文章遞上去,說不定能得他老人家賞識。”

一聽這話,兩個老人都笑開了嘴。

在父母眼中,兒子肯定什麼都好。

“那可好,前幾天我找李婆子,想給你說一門好親事,結果她推三阻四,冷淡的不行,肯定是覺得咱家窮,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等咱兒子出息了,將來娘一定給你找個賢惠媳婦,也要識文斷字,哪怕大家千金咱不去高攀,小家碧玉也是要的。”

孫秀才他娘親本身不怎麼識字,但兒子既然讀書,她耳濡目染的,也能說出些文縐縐的話來。

這會兒就忍不住數叨家裡的銀錢,“要是我兒成親,怎麼也得起一間新房,聘禮也不能太薄,太薄可求不到好人家,還丟咱們兒子面子……”

孫秀才的臉色卻陰沉了一瞬間。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那個李婆子,李婆子怕是也收了許家娘子的好處,說不定憋着要敗壞自己的名聲……不過他才不怕,許家娘子往後還能有什麼好名兒?李婆子縱然胡言亂語,旁人也不會信。

一家子各有所思,坐下來,一塊兒吃飯。

桌子上隔着一小碟鹹菜,還有拿一點兒豬油炒的青菜,一人一碗糙米粥。

二老吃得香甜,孫秀才一邊吃,一邊想當時在酒樓上看到的那一桌菜。

上面也有青菜,嫩生生,油汪汪的,聞起來真香,還有魚,魚是紅燒的,聽說是京城那邊傳來的做法,他沒嘗過,可肯定很好吃。

許家那個女人,吃起來眉眼平淡,姿態優雅,一開始還就說那一桌子吃不了,讓先撥出去些,拿食盒盛了分去給恩濟局……別人一年都不一定能沾上葷腥,這幫子人,卻能隨隨便便拿去‘賞賜’給旁人。

“真會收買人心!”

就在昨日,還聽說許家在家門口搭起粥棚來施粥,因着又有流民在附近出沒。

結果就有好些人家腆着臉也去喝一碗,劉平那幫傢伙,還鼓動他也去!

別開玩笑,他可不是搖尾乞憐的乞丐!

許家哪來的大方?之前也沒見她們做這個,還不是靠上太孫,想給太孫留下個好印象,才在那兒裝大方!

要是姝娘知道這位的想法,還真沒辦法喊冤,在方容沒到之前,她手頭沒糧食,錢也不多,還真是不大可能拿去施粥,只是這個活兒做習慣了,在家裡自有一套規矩,現在方容一到,下面人就按照原來的規矩做事,用不着她提點發話,粥棚也能搭起來。

孫秀才正胡思亂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

他娘親連忙起身去開門。

片刻,就聽他娘親嚇得聲音發顫:“……你,你們找誰?”

哐當一聲,破破爛爛的木門洞開。

孫秀才嚇了一跳,手裡的碗差點兒扔了。

此時天色昏暗,只能藉著黃昏的餘暉,影影綽綽地看見進門的是個寬肩細腰,身量比挺的男人,身着甲胄,一身貴氣。

那人也不知怎麼一晃,就晃過了家裡兩個老人,走到屋門前,拿一把長劍挑起珠簾,盯着孫秀才看。

“孫宇?

孫秀才怔了怔,“你找我?”

“是你就行了。”袁琦一笑,上去一伸手,就抽了一嘴巴,只這一下,孫秀才捂着嘴,嗚嗚嗚叫了幾聲,一口門牙咕嚕嚕全掉下來。

身後那些侍衛忍不住捂臉!

他們都快忘了這位袁將軍還有如此雷厲風行的時候,以前跟着袁琦出任務,他向來是習慣先動手,不動嘴,結果跟了現在這位主子,才學會嘴炮技能,按照太孫的話,那叫以德服人。

“啊啊!”

他爹娘頓時嚇得不輕,齊齊撲過去,護著兒子,驚恐萬分地瞪視袁琦。

兩個老人年紀都不小了,多年辛苦勞作,乍一看和六七十歲的老人一般,讓他們一看,袁琦都忍不住咳嗽了聲,板起臉,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寧縣秀才孫宇,不積口德,侮辱王妃,罰戴枷示眾十日,即日執行。”

現在許薇姝還沒有正式冊封,太孫妃私下裡叫叫還行,正式場合叫王妃比較合適。

話音未落,袁琦就自己上手,擰住孫秀才的胳膊,提溜着他出門。

“快點兒,辦完事兒回去吃飯。”

他還想着今天自家主子哄得媳婦高興了,沒準兒能騙兩壺酒出來,王妃釀的酒,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就是比別人釀造的更香醇可口。

一樣的配方,最好的釀酒師傅,也釀不出那股子味道。

他大步流星,快速外走。

孫秀才驚怒交加,不可思議地瞪着袁琦,他什麼時候侮辱過王妃?他怎麼敢?

只是嘴裡沒了牙,說話漏風,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只能被拎着踉踉蹌蹌地出去。

他爹娘都嚇壞了,撲過去抱著兒子,幾乎是一步一拖地跟着走。

這一連串兒一塊兒出門,周圍的人頓時都出來看熱鬧,一時間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袁琦真找了一副重枷給孫秀才戴上。

這是用來枷重刑犯的,壓在身上整個人連動都不能動一下,把人直接往縣衙門口一戳,然後指了指身邊一小侍衛:“你跟他說清楚,告訴他犯了什麼罪,他什麼時候想清楚了,讓他做檢查,檢查的深刻呢,就給他減刑,要是想不清楚,就給他加刑。”

侍衛:“……”

他們馬上要走了,哪裡有工夫盯着這個,總不至於讓自己留下吧!

話雖如此,這些侍衛真不敢得罪袁琦。

至於孫秀才,他到了這份上,還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

那小侍衛可不管他,自顧自地板著臉道:“你亂傳流言,辱及我家王妃,若不是王爺向來不喜歡殺人,殺你一千遍都不算錯,現在想想,你要這條舌頭幹什麼,還不如割了去……”

這位估計攤上這麼一個活兒,心裡也有火。

孫秀才並不傻,他隱隱約約,也猜到可能是因為那許家娘子,只是他萬萬不敢相信,許家娘子會和王妃扯上關係,最多覺得大約是那個女人給太孫殿下灌了迷魂湯,故意令太孫找了個借口磋磨他,一時悲憤,仰頭長哭!

他這是被冤枉了!

太孫怎能如此昏庸!

大殷朝哪裡還有未來!

不過,想必這般昏庸的太孫,有朝一日,一定會讓萬歲爺看清楚真面目……他,他要為自己伸冤!

孫秀才戴枷示眾,這刑罰最要命的是丟人,讀書人都要顏面,這種丟人的事兒,比打他十幾板子還要命,可他心裡憋了口氣,到硬是撐了下來,精神甚至不錯,一直到太孫和王妃並坐在輦車上,擺出儀仗,浩浩湯湯地出城,路過縣衙門口,他看見那位王妃的臉……他才腦子一蒙,昏了過去。

真是一場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的稀里糊塗的災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