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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容坐在椅子上,一邊批改功課,一邊吃杏酪。

滄瀾閣讀書的學生不多。

皇子只有兩個,一個十八皇子,方宇,一個十九皇子,方希。

方希是陛下的幼子,今年剛剛六歲,才被拎到滄瀾閣讀書。

至於皇孫們,也不是很多,義王府的小世子方思齊,還有忠王府的二王子方晨,三王子方環。

再加上幾位陪讀,一共也就二十幾個而已。

要不是學生沒幾個,那位陛下恐怕也不敢勞動孔慶尚孔大儒,他老人家今年八十有三,雖說身子骨看着還健碩,到底是年紀老了,精力不濟。

據說陛下徵召老太爺進宮給小皇子們授課時,孔家七十多個子孫,差點兒沒衝到宮裡和那位陛下理論、理論。

要知道,孔家可不是一般人家。

孔慶尚的長子那是皇帝陛下的老師,沒少打那位陛下的手板,到現在,皇帝一見他這位先生,還要手腳發軟,本能地覺得手心手背都疼的厲害。

方容給這幫小傢伙們改改功課,還是挺樂在其中,動動筆把小孩子們寫得出彩的地方標識出來。

方思齊這小子的算數真是一塌糊塗,做的功課就沒有一個對,連只有六歲的十九皇子都不如。

他字卻寫得不錯,就是對作詩頭痛的緊,前幾天寫了功課,孔先生讓學生們以御花園的一種禽類為題,作詩一首。

方思齊難得乖乖交上了功課。

方容拿來一看——

‘一個一個又一個,個個毛淺嘴又尖。毛淺欲飛飛不遠,嘴尖欲唱唱不圓。莫笑大鵬聲寂寂,展翅長鳴上九天。’

方容嘴抽了抽。批了一句:“誰替你作的?”

詩作發回去,方思齊那小子就把許薇姝給賣了。

鬧了半天這小子是用三塊兒雪狐皮,換許薇姝作一首詩給他聽。

那日不是許薇姝值班,也不知道先生留了功課,就隨口弄了首打油詩糊弄他。

方容:“……以後記得節儉點兒。”

用不着三塊兒,你送一塊兒,許家小娘子也會替你作的。

方容坐在那兒。一時咬牙。一時笑,食盒裡的點心一塊兒塊兒下去,眼見就要消失。

孔慶尚瞟了好幾眼。盤子里還是只有自家小廝從膳房拿來的千層糕。

他一端方老人,還是大儒,不好意思跟人家小王子說,不好意思。能不能勻給我老人家幾塊兒點心!

哼!

他家那笨蛋小廝,自己明示暗示。都讓他去膳房拿了三回點心,什麼千層糕,芝麻糕,紅棗糕都有。就不知道跟三王子家的小太監學學!

學生們年紀還小,不可能一口氣讓他們讀一日,讀了一個時辰。就讓他們歇一歇。

這會兒到時間,書房裡三三兩兩的小娃娃嘰嘰喳喳地跑出來。好幾個人手裡都拿着用油紙包好的杏酪。

一口就大半進嘴,清淡卻悠久不散,讓人胃口大開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

孔慶尚的嘴裡口水分泌速度驟然加快——都不知尊師重道,今天的功課,誰也不要想得優!

老太爺的目光追着香味走,就瞧見一身女官服飾的小少女,一手拿着個牛皮紙封皮的書冊,坐在石凳上,方思齊撲到她身邊,正仰着頭說話。

旁邊的食盒裡,好像還有很多好吃的點心!

許薇姝看了孔慶尚一眼,心裡多少也有點兒緊張,總覺得那位老爺子對自己有些不滿。

雖然算上這一世,她活了三輩子,可以前從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老師。

誰讓許薇姝那時候腦子不像現在這般好使喚?

當年讀高中,她讀重點高中重點班,成績是中不溜,稍微一不注意,就落到後面去,尤其是地理成績,簡直差到慘絕人寰,偏偏她媽是學校老師……

她地理老師還是她媽的學生。

於是,那位可憐的,剛剛從事教師生涯的地理老師,只能抓住一切時間給她補課,連課間十分鐘都不肯放棄,耗費了偌大的心血,終於讓她勉強及格,好歹過了會考。

哎,許薇姝偶爾也會想,要是她現在反穿回二十一世紀,沒準兒還能噹噹美女學霸過過癮。

雖然現在,許姑娘貌似很有學霸的樣子,但怕老師的毛病,一時半會兒實在改不好。

像薛嬤嬤那樣的也就罷了,她幾乎不把那位當老師,只當大學裡的輔導員。

而孔大儒,那絕對屬於資歷深的老教授級別。

“姝姐姐,今天還講不講大鬧天宮的故事?”

方思齊扯着她的袖子,瞪着一雙大眼睛,唔,真的好萌!

呃,孔老爺子在瞪她。

難道怕她耽誤學生們上課?

“老規矩,你們要是全得小紅花,什麼麻煩也不出,等下了課,我就跟你們講一段。”

許薇姝僵着臉,把食盒裡剩下的杏酪塞給方思齊,趕緊抱着自己的本子,拿着宮中的記錄冊子,拎起食盒走人。

總覺得後面孔大儒灼灼地盯着她看。

孔大儒:拿走了,嚶嚶……居然拿走了,難道不應該給自己送兩塊兒過來?

他口乾舌燥地上了一下午的課,累得衣裳都汗濕,體力消耗多大,肚子都餓得很,怎麼就沒人懂得體貼一下他這個老人家?

後面瞪視的目光更灼人。

許薇姝的步調又加快了一點兒。

一回到女官們休息的偏廳,許薇姝趕緊把頭上戴的冠摘下來,玉荷拿了把扇子,拚命給她扇風。

李敏也趕緊遞了塊兒帕子過來,又把御膳房剛從到的冰鎮西瓜切好,塞到她嘴裡一塊兒。

透心涼,真是舒坦。

許薇姝長長地吐出口氣:“以後要是誰說女官好做,就讓她們捂上這一身衣裳,站幾個時辰試試看。”

明明她擔任差事也有兩個多月,可還是受不了一身正裝去幹活。

現在可是入了秋,秋風還挺冷的,但滄瀾閣那邊,卻和外面如冰火兩重天,許薇姝就在那兒呆了半日,衣裳都快濕透了。

怪不得御膳房準備多少水果都不夠分,宮裡的娘娘們想享用,也要受寵的才能得。

大概都讓宮裡那些小主子給搶光了。

反而是她們這些女官,家底豐厚的,都能托御膳房的人幫忙採買,新鮮果蔬想吃就吃。

吃了兩塊兒瓜,熱氣退了些許,許薇姝失笑道:“怎麼也無人抗議,滄瀾閣燒地龍燒的太早,又不到冬日,哪能現在就弄得熱氣騰騰。”

她想起剛才見那位福王府的三王子,在屋裡還裹着厚衣服,就渾身冒汗。

看樣子確實是身體不大好。

李敏嘆了口氣,低聲道:“沒辦法,當年十二皇子都長到十歲,馬上要成人,陛下也喜歡的很,還時常在朝臣面前誇他肖父,結果好好的孩子,去書房讀了兩天書,居然給凍病了,一病不起,說沒就沒。”

想起此事,李敏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那陣子宮中連卷屍體的草席都快不夠用,血腥味經久不散,人人自危。

從那以後,但凡皇子們呆的地處,只要不是夏日,一有冷氣就燒地龍。

許薇姝:“……”

她得同情一下那些可憐的娃娃們。

“現在小主子們,出滄瀾閣回家之前,都得被伺候着沐浴更衣,還都是由宮裡的車馬送出宮門。”李敏也是哭笑不得,可宮裡的規矩就這麼古怪,人們寧願死板點兒,也不願意出了事兒再擔責任。

問題是,真出了事兒,上面要遷怒,哪裡又是你不想擔,就能逃脫懲罰的?

瓜吃的差不多,還剩下半個,就讓玉荷拿出去給外面小宮女小太監們也分分。

正好紫宸殿另外兩個書官過來替班,許薇姝就和李敏結伴回去。

今兒許薇姝晚上還得值一班,就乾脆不回國公府住,她現在也挺適應宮中的居住環境的。

女官們住的雲翠宮,就在太液池北面,獨立成一體,除了正門之外,和別的宮殿並不相通,一路走來,都是身穿正裝,步履莊重的女官。

回了屋,許薇姝剛把衣服換了,就有個小太監過來找人,說義王府的小世子和十九皇子在思賢閣等她。

許薇姝只好換了身便服,戴上腰牌,把玉荷和小李子叫上,一塊兒過去。

思賢閣是皇子們住的地方,就緊挨着紫宸殿。

她一過去,方思齊很聽話,不急着要她講故事,先把功課拿出來請她來檢查。

“姝姐姐可得幫忙看看,前幾天都是我那個容賢侄給我看,可他家新近多了個瘋子,我都不樂意過去。”

一說起這個,方思齊鼓了鼓臉,做出一副受驚的表情。

十九皇子也拿出功課,臉上升起一絲紅暈,顯然挺不好意思,不過,面上還是帶了幾分贊同,還有點兒心有餘悸。

許薇姝這幾個月,到還算是弄清楚幾個皇子皇孫的性情,十九皇子性子靦腆,不像方思齊這小子,整日上房揭瓦,他能得那位陛下的喜歡,可不只是仗着年紀小,連他都臉色有異,到讓許薇姝好奇起來。

“瘋子?”

“就是陛下賜給我那賢侄一個宮女。”

方思齊擠眉弄眼,顯然這小子已經知道陛下賜宮女是什麼意思,不得不說,王府里長大的小王子居然也早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