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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郡主今日來不來?”

“沒看見,不過,大約是要來的。”

李敏和許薇姝一人捧着一個梅瓶,裡面散發出濃郁的酒香,都是上好的果酒。

這都是各家女官們自己釀造的。

要許薇姝說,宮裡的女官們簡直十項全能,都是正正經經,一關一關考上來,起碼是能文能武,放出去參加大比,不是那些個普通的舉人進士,就是前三甲,那也不一定有她們更有才華?

畢竟,考進士每年還有個幾百人的名額,女官卻是優中選優,哪裡有半點兒不對,也進不了宮門。

尤其是在紫宸殿當差的,哪個人沒點兒絕活兒,都不好意思和人說話。

每次開個小宴,聚在一處吟詩作畫,女官們都是自己動手操辦,酒食也都是自己做。

許薇姝和李敏一到御和園,就遠遠看見郡主身邊的幾個宮人都在。

太后娘娘特許她帶了鎮南王府的幾個宮人,穿着打扮都和宮裡的有細微差別。

繞過蓮花池,許薇姝便瞧見那個碧色的影子。

李郡主今天果然大駕光臨。

她向來矜持高傲,不大樂意參與女官們的聚會,就是她自己操辦賞花宴,也是邀請京中名門貴女。

即便如此,每回誰辦宴會下帖子,總也少不了她那一份兒。

這都是習慣問題了。

但李巧君肯給面子的時候不多,最近頻繁地露臉,到讓宮裡一群女官議論紛紛。

李敏到笑道:“太后還誇了李郡主,說她最近活潑許多,有了些小女兒家的模樣。”

話音未落。就傳來李巧君清脆的笑聲,遠遠看去,果然鮮亮的很。

她這陣子到不愛穿招牌黑衣,反而嫩綠,淺碧,杏黃,各種鮮亮顏色的衣裙都愛穿。上一次還穿了大紅色。

好像自從薛岳薛公子去世。李郡主就再沒沾過紅,別說紅色的衣服,便是個小配飾。也不肯有。

今日一身衣袍,如一汪春水,清麗絕倫,果然很美。怪不得她受人吹捧至此。

許薇姝和李敏找了相熟的女官,走進坐下。給自己倒酒,說是賞花,其實大家僅僅是找個借口放鬆一下,最近京城實在太亂。亂得讓她們也跟着精神緊繃許久。

“姝娘。”

剛喝了杯酒,耳邊就傳來方容的聲音,許薇姝抬頭看過去。就見那位安郡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了一身玄色的郡王常服。領着幾個宮人,還有幾個官員站在不遠處。

看樣子是從紫宸殿來的。

那幾個官員都低着頭,跟着宮人老老實實走了,畢竟是皇宮,他們也不好四下亂串。

到是方容溜達到許薇姝這兒,從桌子上拿了一杯酒喝。

眼下雖說是女官們的小宴,可王爺要參加,別人自然不會不肯,不只是方容,還有其他幾個龍子鳳孫們,做完了功課也到這邊溜達。

他這一走進,許薇姝就感覺到有一道說隱晦,也算隱晦,但很容易讓她察覺的灼熱目光,盯着她看。

她抬頭打量了幾眼,這才發現,方容身邊跟着的宮人里,有個人打扮的和宮女有細微不同。

就說她那雙鞋,也不是普通的宮女能穿,許薇姝一個眼色過去,方容就笑了,挨着她身邊坐下,“趙想容,以前也是宮裡出身,上次梅妃娘娘說想她了,就帶進來給娘娘看看。”

許薇姝登時瞭然。

原來這個就是那位疑似穿越女的姑娘。

這麼一看,果然看出點兒違和感,不是說趙想容的規矩不好,她低着頭,一舉一動都非常守禮,一看就是宮裡調、教過的,打着宮中抹不去的烙印。

但眼神活泛,臉上有一種隱忍的,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表情,連許薇姝自己都沒有這樣的表情,她經過了上輩子開皇王朝的打磨,那點兒二十一世紀特有的朝氣,早內斂得顯少有人能看見。

趙想容樂淘淘地過來服侍方容和許薇姝,倒酒的動作別提多殷勤,殷勤到連許姑娘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許薇姝連忙讓人拿了椅子,也讓趙想容坐下。

她現在好歹是郡王府的人,還讓人家和宮女一樣在旁邊侍候,到底不合適。

這邊才說了幾句話,李巧君就窈窈窕窕地走了過來。

隨着她晃動着裙擺,端着酒杯向這邊走,好些女官的視線一下子就轉了個彎。

許薇姝哭笑不得:宮裡這些傢伙們八卦的樣子未免太難看,就是想八卦,好歹也別這般明顯!

李巧君是享受慣了別人矚目的,一點兒都不以為意,

“好久不見。”

她一開口,聲音如泉,很是優美動聽,就是有些冷。

許薇姝覺得此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上面,根本不看人,這會兒過來說話,也有一種很委屈的感覺。

“過幾日太后娘娘給我辦生日宴,你也可以參加。”

這句話一出,那種委曲求全的味道就更濃烈。一邊說,還用眼角的餘光看了許薇姝一眼。

那一眼是如此漫不經心,就像她看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件能隨手丟棄的玩物。

許薇姝一瞬間都覺得胳膊上有點兒痒痒。

方容眨了眨眼,挑眉道:“我會記得送禮過去。”

李巧君就笑起來,一瞬間笑得艷若桃李,“我很期待……今天天氣不錯,實在是適合釣魚的好天氣。”

她說完這句話,已經轉過半個身子,等着方容湊過來,就像很久以前一樣,跟在她的身後,追在她的身邊,不敢太近,也不肯太遠,只落後半步。

方容聳聳肩,伸手替許薇姝倒了一杯酒,又給她把旁邊果盤裡的葡萄拿過來,遞給她吃,才道:“郡主請自便。”

李巧君的腳步頓時頓了一下。

許薇姝含着葡萄慢慢吃,全當沒看見這人一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

但李巧君一句話也沒有說,慢慢地拖曳着袍子離去。

方容摸了摸鼻子,扭頭去跟許薇姝說話,奈何人家許姑娘徑直賞她的花,看她的風景,也懶得敷衍他,沒片刻,就有人來叫這位郡王。

他最近實在太忙,就算忙裡偷閒,也不敢太過分,於是只好起身走人。

不過,趙想容到是留下來,沒辦法,那位梅妃還在休息,沒見到人,她總不能隨隨便便就走了。

方容一走,許薇姝頓時就感覺到,趙想容很緊張,拿着酒杯只敢小口小口地抿着喝,明顯不知想到什麼地方去,偷看一眼許薇姝,臉上就紅的厲害。

別說,這七情上臉的模樣,還挺逗樂的。

喝了幾杯酒,那些女官們玩起投壺,許薇姝也過去投了兩次,成功壓得所有女官黯然失色,然後就被李敏‘轟’出去玩:“咱們就是玩個樂子,有輸有贏才有趣,你這般百發百中,還有什麼意思?”

許薇姝喝了點兒酒,也是有些醉意,她釀的雖然都是果酒,但後勁十足,這會兒就四下走動走動,醒醒酒。

趙想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看那表情動作,許薇姝覺得,自己若是碰到某個傳奇人物,大概也可能出現這樣的表情。

踱步到假山旁邊,許薇姝讓個宮女拿來熱水洗了把臉,正想着要不要提前退場,李郡主便站在不遠處的一顆大榕樹下,派了宮女來招呼她過去。

問題是,這裡不是鎮南王府,而是皇宮,作為皇宮裡一位有品級的女官,別說面對外來的郡主,就是某位郡王,也不可能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許薇姝只淡淡道:“陛下吩咐的差事尚未做完,便先告退,還請郡主海涵。”

她實在沒心情應酬那位,領着玉荷她們便想回宜秋宮,卻不曾想,李巧君那般驕傲的女人,竟然還屈尊降貴,自己走過來把路給攔了。

許薇姝:“……”

李巧君的氣色也不太好,看着她的目光都帶着冰渣:“聽我一句勸,你年紀小,人單純,別把自己毀在方容的手上,他心裡有一道疤,永遠都不會消失,但凡喜歡上他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許薇姝面無表情地抬了抬手,打斷郡主娘娘‘苦口婆心’的勸說,不咸不淡地道:“郡主還是謹言慎行為好,隨意說皇家子孫的是非,實在非人臣之道。”

她很平淡地笑了下,“郡主,您的好意,姝娘心領,既然您不見外,姝娘也就交淺言深一下,這些年來,外面都傳言安郡王對您情深一片,因此不娶王妃,您心裡不喜歡他,又顧忌朋友情誼,總想勸他放開,我們都知道,不過,我和郡王相交這些時日,看得出來,王爺早就已經忘了郡主,上一次郡主壽誕,還是王府的下人記起來,匆匆忙忙備了禮,如今他怕是連郡主的容貌,都記不太清楚,您也可以放心,沒準兒過幾日王爺就高高興興娶妻生子去。”

李巧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宮裡人說話都轉個十八道彎,她還能聽不出來,許薇姝是損她呢,大體意思就是,別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了,人家安郡王現在根本看不上你,也用不着你故意裝得放心一下,多管人家的閑事。

許薇姝的聲音其實不大,畢竟這種事兒不大好聽,可李巧君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讓人扒下來,扔在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