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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您醒了。”

許愛麗睜開眼,目光還帶了一點兒迷惘,好半晌才回過神——她到靖州了,在安王府里。

窗前擺着的不知名的天藍色小花,雖無多麼濃郁的香氣,卻很是秀麗可愛。

滿滿一大簇,從乳白色的花瓶里垂下,就垂於床頭,她甚至一伸手,就能摸到柔嫩的花瓣。

她看了半晌,甚至有一瞬間覺得此時此刻不是草木枯黃的秋日,而是百花盛放的時節。

打扮齊整,乾乾淨淨的宮女捧了溫熱的水過來,擰了條帕子,認認真真給她洗過臉。

許愛麗有那麼一點兒不自在。

她以前也習慣別人服侍,可自從和離後,家裡用人少了,而且,下人們也沒過去那麼精明能幹,她到多多少少學會什麼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再說,這一路上辛辛苦苦,她事事都是自己做,有時候甚至還要幫阿蠻和許茂竹洗衣服,做做飯,家務活差不多都學會,現如今乍然比以前得到的照顧更熨帖,就有些不自在。

起了床,早飯早就準備妥當。

她和阿蠻一起吃的,很簡單,但卻很合胃口。

香噴噴的小米粥,一顆煎蛋,還有姝娘自己做的糖醋黃瓜和一小塊兒醬肉。

配上雪白鬆軟的饅頭,吃進肚子里舒舒服服的。

許茂竹不在府里,聽說一大早就隨人一塊兒出去,也不知是去看些什麼。

“娘娘去了紡織作坊,留了口信兒給您,咱們王府西園裡有好多花,要是兩位小娘子閑來無事。可以去賞一賞。”

許愛麗怔了下,便從善如流,和阿蠻一塊兒過去了,花園裡百花盛放,環境確實極好。

最好的是大樹直入雲霄,樹冠茂密,乍一看。就和在森林中一般。

兩棵大樹中間還掛了一個用麻繩編織而成的吊床。阿蠻當時就躺上去試了試,果然很不錯。

許愛麗乾脆就坐在鞦韆上,一邊飛。一邊和阿蠻說話。

這才是他們來靖州的第二天,精神尚未放鬆,對於京城家裡相當挂念,此時此刻勉強表現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嘻嘻哈哈,全是為了不給姝娘一種緊迫的感覺。其實,心裡頭還是很難受,說話也說得沒什麼趣味兒。

“……玉衡公子,你今天是去聽課。還是去幫魯家村收割莊稼?”

兩個姑娘正玩,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男聲,頓時把許愛麗嚇得臉色都變了。

阿蠻也蹭一下跳起來。

身邊兩個伺候的宮女忙道:“小娘子勿驚。那是咱們王府的文書徐峰還有玉衡公子在聊天,因為就在隔壁的書房裡幹活。隔了一座牆而已,偶爾能聽見動靜。”

兩個女孩子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怎麼王府的外書房,居然和花園毗鄰。

小宮女笑了笑也沒說話。

許薇姝布置王府,特意讓外書房那邊拎着花園,走角門能直接過去,方容出去也方便。

在靖州這等地方,禮教大防可比京城還要寬鬆得多,別說只是聽聽外面的談話,那些小宮女們閑來無事,沒少自己去外書房溜達。

因着巡邏的侍衛不少,且是在王府之內,那幫子宮人都不會自己單獨行動,而是兩兩一組,到也還算安全,許薇姝和方容就都沒大管。

如果小宮女和那個文書小廝什麼的,正好看對眼,方容可不介意成人之美。

至於互通消息這種事兒,方容從來不擔心,別看大體一看,王府對下人的約束很是鬆散,可其實但凡重要的情報,根本出不了書房。

一群夜行人出身的侍衛,把整個王府守得水潑不入,連許薇姝試探了試探,都不得不承認,人家夜行人在這方面的確是專家中的專家。

他們擅長刺探消息,自然也就擅長保守消息。

那些個小宮女一點兒都不介意聽見外男的聲音,還有個小宮女指了指一個二層的八角亭。

“要是小娘子上去,便能欣賞外書房的風光。”

“……”

許愛麗和阿蠻就很是不可思議了,好在她們都是京城出來的貴女,若換了江南水鄉的美人,聽見這個,還不得開口訓斥一幫子宮女不像話,說不定連許薇姝都要埋汰,覺得她離經叛道。

可換了阿蠻和麗娘,兩個人沒好意思‘偷窺’,卻是側着耳朵聽。

外面有個聲音十分柔和清亮,宛如珠玉,只聽聲響,也讓心尖麻麻的。

“我想去聽課,今天溫先生講《戰國策》,那可是失傳的名作,沒想到王妃居然有全書,還有研究,如果漏下哪一節,我非痛哭流涕不可。”

許愛麗的眼睛也亮了,阿蠻更是目瞪口呆。

如今知識之寶貴,是現代人很難想象的,現代人去聽課,這節沒聽,還會有很累類似的可以聽,再不行,可以錄下來,拿回家去慢慢研究,在大殷朝,名師講一堂課,那就是這一堂,漏了就再也聽不到。

至少,在盧玉衡,在徐峰,還有麗娘和阿蠻兩個姑娘心目中,有人來給講戰國策,那是應該提前沐浴更衣,焚香祝禱,才認認真真地來聽講。

“王府里也有家學?”

小宮女聞言,給麗娘又倒了一杯熱茶,低聲道:“是娘娘開辦的,收的都是流民里六歲以上,十三歲以下的少男少女,早開始到都是流民多,現在周邊村子裡但凡到了年紀的孩子全來了,連縣衙里不少官員的兒女也有。”

許薇姝一到靖州,解決山賊,救濟災民,這一概正事兒之外,也沒忘了孩子們的教育。

毛孩兒他們也要繼續讀書,他們離出師還早。

而且,流民里的孩子雖然少,多是青壯年,可總是有孩子的,這些孩子的可塑性很強,比富貴人家的兒女更知道刻苦,要是有機會得到教育,比教導成年人可容易得多。

許薇姝便又把當初在洞簫山上的家學給折騰出來。

教導流民也就罷了,將那些農家子收來,這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

而且,這又不是教導那些農戶們怎麼種地,農民都有自己的小聰明,你教他種地,他一旦覺得你的方法確實好,一旦看到成效,那都不用催促,自己就願意學了,可你要把他們家的孩子弄去讀書,這事兒可不好商量。

十來歲的孩子,在家裡已經成了重要勞力。

王妃也只好用老辦法,食物!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她肯管一頓飯,就能讓孩子們來上半天課,要是肯管一日三餐,那一整天拘了小孩子們呆在王府,也沒人不樂意。

當然,那都是一開始,等到讀書識字的效果一出,親眼看着自家的娃大有長進,他們就會主動把孩子送家學裡了。

圍牆後面,聲音越來越遠,偶爾還有年輕公子清越的討論聲。

“我可聽不懂那些什麼戰國策,到是等上數學的時候,我打算去聽聽……”

顯見,那位公子對今天的課程很是上心。

“哎!”

許愛麗嘆了口氣。

可惜這裡不是家學,她就是心動,一介外人,也實在不好意思去蹭課。

她們倆唉聲嘆氣,旁邊伺候的宮女還當這兩個是憋在王府悶了,便笑道:“小娘子可是想出去轉轉,轉轉也無妨,咱們靖州現在治安好,只要帶上幾個家丁小廝,決不至於有危險。”

想起來的時候,見到的十分乾淨又特別的靖州府城,阿蠻沉吟了下,便點了頭。

那日來得晚,她沒有細看,此時心中實在好奇。

阿蠻隱約聽宮人們提過,姝娘是先王爺來到靖州的,短短時間內,不但趕跑了山賊,攻下山寨,平定地方,還收服了靖州一干大小官員……

傳聞中的安王妃,都快成了神仙。

阿蠻好歹和姝娘做了這些年的姐妹,怎能不驚訝?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有點兒不是滋味,有點兒泛酸,這是面對一個本與她沒多大不同的女孩兒,一下子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到達了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的高度……的本能反應。

宮人們本來想給阿蠻和許愛麗準備車馬,可兩個姑娘到想自己走一走。

難得這地方不介意女孩子們拋頭露面,街市上來來往往的女子也多,她們倆自然不大樂意憋在馬車裡。

一路從京城過來,整日提心弔膽,別看走了這麼遠的路,可一點兒欣賞周圍風景的心情也沒有,如今到了靖州,哪怕還有些擔憂,總也要四下里走走。

宮人們沒辦法,只好多派了人跟着。

都說靖州街面如今清凈得多,可就算清凈,也不可能一點兒亂子沒有,萬一衝撞了這兩個小娘子,總歸不美。

前幾日還聽衙門那邊的人說,現在城裡的老百姓都變得大膽得不行,還有幾個兄弟爭產,官府沒管,居然主動跑來,讓官府給主持公道的,簡直添亂。

王妃聽說這事兒,到笑個不停,還說是好事,總比私底下打個頭破血流,甚或鬧出人命要強。

“聽說,王妃在紡織作坊?”

阿蠻忽然想起剛才宮人的話,低聲問道。

“正是。”

不好泄露‘軍情’,小宮女也是問一句就答一句,絕不肯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