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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敏敏這人的身份有點兒特殊。

她是盧玉衡的表妹,王家也曾經是世家大族,同樣是落敗了,不過,它的落敗,是因為家裡子嗣稀少,不光是稀少,養出來的還都是敗家子。

一代一代下來,到如今只出不進,家裡的產業大部分都沒了。

王敏敏這個女孩兒一出生,就有人說,她的八字和王家不和,留在家裡肯定會阻礙子嗣。

這小子可把王家的長輩嚇壞了,就怕王家絕嗣,沒辦法,便把人送給了一家姓宋的人家,改名叫宋妍,宋家算是耕讀傳家,家裡不算特別富貴,但也還有些家底,苦日子說不上,生活也並非那種錦衣玉食。

王敏敏這一被送走,王家果然是子嗣繁茂起來,到這一輩,一口氣多了十個兒子。

許薇姝也了解過這一點兒,當時還覺得王家簡直是堪稱戰鬥機,太牛氣。

王家的那一雙爹娘也沒有太過狠心,現在家裡子嗣不成問題,王敏敏的命格也不算特別差,至少用不着擔心她克父克母的,一看風頭過去,就又把孩子接了回去。

可惜,這對王敏敏來說,還真不是什麼好事兒,她當宋妍的時候,總還是個正常人,結果被接到王家生活了幾年,整個人就變成了王家的女人那種樣子。

善良,柔弱,待人赤誠,不計較利益,都不算貶義詞,有些時候甚至可以說是稱讚,可放在落敗的家族裡,那簡直是‘罪大惡極’!

至少盧玉衡碰上這樣的女子就忍不住頭痛,腳痛,渾身都疼。

他有一個這樣的娘。有一個這樣的妹子,肯定是甩不開的麻煩,只能背負,可還找一個這樣的娘子,那就是他自己發了瘋,怪不得別人。

所以,雖然他母親總會在他面前嘮叨。說他表妹是個好女孩兒。孝順,聰明,大度不計較。就是碰見朋友欺負,那也先自省,和別人說話一直是客客氣氣,膽子很小。

但是‘窩裡橫’。

盧玉衡忍不住嘆氣。

他母親那一家子。男人多養得好吃懶做,擺世家公子的譜兒。卻沒有人家世家公子的教養。

女孩子到多是溫溫柔柔,很符合大殷朝的審美觀,卻窩裡橫,跟自家親人們提要求一點兒都不手軟。碰上外人那就展露出自己最善良,也最沒用的一面,不過。一遇上有人欺負,還是知道要找家裡人撐腰。

作為唯一一個算是能撐腰的男丁。盧玉衡一直心煩的不行。

這會兒,他這位表妹王敏敏,就像一朵嬌弱的白蓮花一樣,搖搖欲墜,嘴唇蒼白,雙目含淚……

氣得那個兇悍張芸的臉都紅了。

掄起手來,就是一巴掌上去。

許薇姝吐出口氣,她不是不想阻攔,問題是離得還有一段兒距離,想攔貌似也攔不住。

那一巴掌,王敏敏的嘴角見血。

盧玉衡這會兒可不敢不管,他要是不管,回去他娘親會哭個三天三夜不停。

“姑娘,請住手!”

可是管的話,他心裡也不痛快。

盧玉衡縱馬向前走了幾步。

“表哥。”

王敏敏喊了一聲,顫抖着身體,向他這邊歪倒。

盧玉衡躲了下,她就趴在了地上,動作到挺優美的。

不是他這個當人表哥的不像話,純粹是要是自己敢伸伸手,這位就能賴在他的身上不起來,膩膩乎乎的像什麼樣!真讓他娘親看見,或者聽說了,還不非逼着他馬上去下聘。

盧玉衡搖了搖頭,掃了她一眼,冷着臉道:“舅舅過世才一年多,你不老老實實在家守孝,出來做什麼?”

王敏敏的父親一年多以前,出去遊玩的時候遇見土匪,很不小心墮馬身亡,按說這女孩兒應該在家守孝,不該四處亂跑的。

聽見這話,王敏敏總算縮了縮頭,再也不敢開聲。

大殷朝注重孝道,讓人說不孝,絕不是鬧着玩的。

一見盧玉衡對他的表妹不是多友好,張芸的臉色才多少恢復了些,抬頭,露出一副嬌羞的表情,理了理頭髮,低聲道:“盧公子,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姑父馬上就要被立為太子了,等他成了太子,一定會接我們一家子進京,到時候盧公子隨我一起去,說不得能進國子監,考上狀元,到時候,到時候……咱們兩個就成親。”

盧玉衡:“……”

許愛麗和阿蠻的臉色瞬間改變。

許薇姝也皺了皺眉,太子?

最近一段時日,她收到了不少消息,朝堂上確實在吵太子的事,皇帝有意立太子,忠王一派,義王一派,還有支持十五皇子的,支持十八皇子的,亂作一團。

皇后沒有嫡子,那麼現在的長子就是忠王,可他出身不算高,比不上義王。

義王的母妃乃是一字並肩王趙元的後人,如今家裡雖然去了王爵,但勢力很強。

至於十五皇子,他是皇后養大的,能得半個嫡子的身份。

至於十八皇子,他佔了一個‘愛’字,皇帝最愛他,現如今就養在皇帝身邊,親自啟蒙,看着還給他選拔了朝中孔大儒做先生,選了丞相愛子為伴讀。

可吵到現在,誰也看不出皇帝的心思,怎麼就忽然說起什麼立太子的話題?

盧玉衡顯然也一樣的想法,嘴角抽搐,強自忍耐道:“姑娘,還請慎言,立太子乃關乎國祚的大事,自有陛下和諸位堂倌們斟酌,我等升斗小民,可不好隨意說笑。”

“怎麼是說笑,爹爹都說了,我姑父就是下一任太子。”

張芸一臉爹爹說的絕對不錯的表情。

“告訴你,我相中了你,別人誰都不許搶!”

正說話,許薇姝和兩個姐妹也走上前,盧玉衡連忙下馬行禮,恭恭敬敬地道:“娘娘,在下表妹無禮,驚擾了娘娘,還望恕罪。”

他管不着人家張芸,可他的表妹在這兒哭哭啼啼的,戴着孝就亂跑,總不合適。

許薇姝到不介意,低聲叮囑了幾句,讓他別誤了回去的時辰,就領着兩個姐妹走人,臨走,就看見張芸看過來的目光簡直刺人,跟防狼似的。

麗娘看了張芸一眼,回頭就沖許薇姝道:“姝娘,這個小娘子是怎麼回事兒?我看這人面相不善,不像個好人。”

許薇姝一下子就笑了。

“她是本地皮貨商人的女兒。”

許愛麗:“……商女?”什麼時候大殷朝連商女都這般厲害了?那個王敏敏,既然是盧玉衡盧公子的表妹,那就說明,好歹也是個世家女。

在大殷朝,世家女哪怕再落魄窮酸,好像比起商女來,還是高高在上。

這世道,雖然商人有錢,地位也不似前朝那麼低,但總體來說,士農工商總不會錯。

普通農戶,還有可能瞧不上商女來着。

“他家只有女兒,沒兒子,張芸是長女,家裡打算讓她招贅婿上門,所以教養得厲害些。”

許薇姝略略蹙眉,事實上,張家雖然有個傻閨女,但家主還是有些能耐。

他爹當年把女兒們都送給豪門大戶做妾,四處鑽營,靠着這些關係,買賣就做得不小,到了他這兒,家業更上一層樓,算得上本地大商人了。

現在和王府這邊,也有合作關係,雖然不是特別密切的關係,但也是生意夥伴。

如果他們家當真攙和進奪嫡之類的事兒去,那這種合作,就到了頭兒。

許薇姝不可能留下這樣的把柄。

玉荷連忙湊上前,壓低聲音道:“娘娘忘了,五年前,十爺曾來靖州巡視,回去的時候帶了好些美人,還有碧眼胡女,京城幾個王爺都被送了,咱們王爺還得了一個呢,那些美人里,大約就有張家女。”

這不稀奇,張家愛送女兒的事兒,全靖州就無人不知,前陣子,好些年沒音信的姑奶奶送來封信,張家還為此大宴賓客,說是姑奶奶攀上了高枝兒。

許薇姝恍然,原來說的是十皇子,問題是十皇子老大年紀,連個爵位都沒有,怎麼也輪不到他。

不琢磨這事兒,她和麗娘簡單聊了幾句,“……別多想了,今天出來是為了散心,走吧,我帶你們去打獵。”

麗娘應了。

阿蠻一直沒說話,目光還戀戀不捨地在盧玉衡身上打轉兒,其實不只是她,連麗娘也有點兒這個跡象。

翩翩佳公子,沒人不愛。

女孩子們打獵,也就許薇姝是當真放了幾箭,打了幾隻山雞野兔,另外兩個就是純粹來玩的。

跑了會兒馬,阿蠻就喊累了,許薇姝便安排人找了個避風的山坡,鋪上一層桌巾,大家席地而坐,準備吃飯。

許薇姝交代了一切從簡,可宮人們所謂的從簡,也就是減少了輛車,還是有七輛車跟着,說一句休息,那邊各種水果,點心就擺上來,還有不少青菜,片好的雞胸肉,腌制好,拿冰塊兒冰着。

其它的肉類也一樣。

反正就算姝娘她們什麼獵物都沒有,照樣好吃好喝。

難得有閑暇,麗娘攛掇了半天,許薇姝就點頭笑道:“行了,行了,我親自露一手還不成?”

雖說王府的廚子們極好,可作為吃過許薇姝親手做的菜的兩個姐妹,還是覺得姝娘做出來的飯菜特別香,尤其是湯水,哪個御廚,也沒自家姐妹的手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