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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羌人小姑娘,再神奇,再讓人覺得驚訝,許薇姝這會兒也沒精力理會。

整個大殷朝,如今就像個即將點燃的炸藥包。

京城亂,江南亂,西北也亂。

就如靖州這邊,同樣不安穩,要不是羌國,延國,殷朝三國互相掣肘,彼此都有顧忌,不敢在三國交界的地方鬧出事端,現在恐怕就不是一點點混亂的事兒了。

至少在西北,延國方面僅僅是裝聾作啞,放任底下的小股部隊騷擾邊境,沒有正面宣戰,入侵殷朝。

但西北那邊,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現任延王乃是個梟雄,覬覦殷朝的沃土已久,如今是江南正亂,奪嫡紛爭愈演愈烈的時候,他怎麼可能不從殷朝大片的沃土上,咬下一塊兒肥美的鮮肉?

翻了翻最近各地的情報,許薇姝出了書房,天還沒有大亮,在園子里轉了一圈,就見阿蠻屋子裡亮着燈。

“咦?阿蠻起這麼早?”

玉荷正澆花,聞言便皺眉:“蠻娘這幾日睡不好,晚上總做噩夢,娘娘還吩咐給煮了安神湯。”

許薇姝這才想起,也許是因為聽說有白族人和山民衝擊府衙的事兒,或許是因為京城的事,阿蠻心思重,好幾日了睡不踏實。

替她守夜的婆子也說,晚上總聽見阿蠻翻來覆去,折騰得守夜的人也不安生,總提心弔膽,問也只是知道,她夜裡好做夢,還總是噩夢。

白天氣色不見好,老黑眼圈。

許薇姝還特意交代了給她調整飲食。早晨也不許人進去打擾,窗戶都用窗帘罩着,現在看來,怕是沒有太大用處。

她忙得很,實在沒精力多關注。

“請王府的劉御醫給阿蠻看看。”

劉御醫年輕,可醫術高明,方容走的時候。特別留下他。都是為了姝娘。

玉荷應了句,就送自家娘娘去和王府那些屬官們開會。

去之前,還先去接了人家黎三和張家的人。

雙方互不信任。許薇姝只好把和事老做到底,讓他們雙方到王府碰頭談判。

說起來,那些山民身體狀況就是好,黎三傷得不輕。這會兒看着就和沒事兒人似的。

許薇姝親自出去接,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好的。兩方人馬前後腳,同時到了門口。

黎三還好,張家的人一看見對方,臉就拉得老長。偏偏他們自己也不幹凈,破口大罵都覺得心虛。

許薇姝只當沒看見他們有多尷尬,客客氣氣把人讓進王府大門。領着去外書房。

結果離書房還八丈遠,便聽到裡面有人摔桌子。砸椅子,吵吵嚷嚷,簡直要捅破天的德性。

黎三和張家的人都嚇了一跳。

許薇姝臉上也紅了紅……這幫傢伙估計忘了今天有客人要來!

也怪她沒提醒。

許是氣候反常,明明都秋日,天氣居然燥熱起來,書房裡坐了一屋子人,個個悶得大汗淋漓。

天氣熱,心裡頭煩,這氣氛就難免有些火爆。

“拜託,你們知道現在軍費已經佔了多少?必須要削減,咱們夜校一共才建了六個,就算一切從簡,校舍要有吧?學生們一日三餐要有吧,娘娘還吩咐,所有孩子每日都要吃一顆雞蛋,喝一杯羊奶,每日要食用適量的葷腥,沒有錢,這些上哪兒找去?”

“絕對不能削減,現在還不能保證每個士兵都有趁手的武器,這馬上就可能開戰,難道讓弟兄們拿着木棍跟人家拚命?”

其他人有吵吵着新鄔堡再不補充錢米,工匠們的米糧快不夠發的。

這是要錢的。

還有要人的,各大工廠要人,工地要人,農社要人,商隊要人。

就連夜校那邊,也想要幾個有名望的先生。

齊世朝齊大儒,發下話,要是再不給他足夠的,精通農事的人,他就要翹班。

這可不行,糧食是重中之重。

許薇姝到了門口,嘴角抽了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敲門,簡直讓他們吵得一腦袋冷汗,分外懷念起以前。

以前這幫人哪敢如此說話,在她這個王妃面前,要多聽話,有多聽話,而且言行舉止,謹守禮儀。

結果最近讓洞簫山那幫子只注重效率,對禮儀只要求大面上不差,私底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傢伙給帶壞了。

主要也是真發愁。

整個靖州,現在是缺錢缺人缺糧食,就連監牢里的犯人們,都有人盯着。

但凡沒到最大惡疾的地步,許薇姝現在都捨不得判死刑,其他人不用她交代,遇上犯了錯兒的手下,也很少動用大刑,就怕打壞了沒人幹活。

“咳咳,咳咳!”

許薇姝咳嗽了兩聲。

屋子裡的屬官們一扭頭,瞧見一群陌生面孔,頓時收聲。

盧玉衡先整理了下衣冠,彬彬有禮地將伸出去踹到徐峰見面上的足收回,端端正正坐好。

其他人也端正了坐姿。

雖然就是再偽裝,滿地狼藉也偽裝不了。

黎三眨了眨眼,到不以為意,他們山民本也沒什麼規矩,要是有事兒,別說吵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一回全武行,張家的少族長卻差點兒給嚇得暈死過去——他不會今天出不了王府大門,被宰了滅口吧!

滅口當然不會。

王府一幫子手下,如今在王妃娘娘手裡都被調、教得臉皮超厚。

方容當初就發現這樣的苗頭,當時喬公公特別委婉地提醒自家王爺,還是該注意注意,省得讓外人看了,覺得王府沒規矩,結果這位王爺到是大笑三聲,洋洋得意的很,連連說娶了個王妃好處多,連王府的氣氛都變活潑了些許,他高興。

喬公公也只能無語。

遇見了這一出,張家這邊火氣到小了些。

黎三也沒那麼不依不饒的,反正黎川敢把腦筋動到他妹子頭上,他心裡也憋了一股子火氣,巴不得他吃苦,只是聽說張家居然讓個小姑娘給算計,這才連累他們,不免忍不住嘲笑幾句。

許薇姝並不插口。

窗外秋風瑟瑟,她其實不舒服,當初黎川大鬧靖州,說是事情不大,但老百姓們光是財物損失,就很讓人心痛,更不要說,好些人都受了傷。

山民和白族人傷了許多,府衙的衙役和巡邏的士兵,傷得也不少。

許薇姝他們回來,事情結束了,所以沒看見,但事後看報告,撥出賠償款子,看到那一個個的數字,不免有點兒悲哀。

這次幸運,沒有死人,但往日的衝突,死個把人誰也不會在意,在這樣的世道,就是兩個村子爭水,說不定也要死上幾個鄉里鄉親的親人朋友。

張家和黎三那邊,粗略地商量完,正經簽訂和義,那要再等一段兒時日,現在頭一次碰面,沒鬧起來,能心平氣和地把話說完,已經算是很了不得了。

說完正事。

一群屬官都不肯走,非要留食堂吃飯,他們都打聽清楚了,今天熱,廚房炖了一鍋冰糖鴿子湯,那滋味,沒喝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安王府的湯水是一絕,但凡王妃經手,那味道便更上三層樓。

許薇姝只好交代多做些,留他們一起吃過,吃飽喝足,黎三饜足地喘了兩口氣,就想着去看看黎川,他這會兒肚子是滿足了,還是想讓自己的精神也跟着滿足一下。

在黎家,黎三和他這位二叔一向不對付。

當年黎三養了一對兒特別會說話的鷯哥,他很喜歡,鍾愛非常,養了有一年多,養得貼心貼肺,每天放出去飛兩圈兒,還會高高興興地返回。

沒想到,黎川說養這種太馴服的鳥,實在傷了黎家的顏面,愣是讓人捉走拔了毛,弄得血淋淋扔到黎三眼前。

那時候,黎三可不是現在這個黎三。

十二歲,雖說不算小孩子,卻也肩膀稚嫩,心腸柔軟,讓這麼一嚇唬,愣是病了半個月。

從此,二人結仇,黎三看見黎川不痛快,他這心裡就痛快。

許薇姝可不知道黎三的心思,聽這位說想去見一見二叔,面上答應,私底下忙問了問,今天誰在礦區監工。

一聽說是喬公公,這才鬆了口氣。

喬公公和趙三別看是宦官,但安王府這會兒可養不起閑人,他們自動請纓,去礦區做監工去了。

趙三的脾氣有些硬,對那幫子犯人很是嚴苛,信奉棍棒教育,動輒打罵。

喬公公的脾氣就好很多,遇見偷懶的,使用的手段也柔和,就是不給吃飯。

呃,雖說那幫子人寧願被趙三揍一頓,但凡喬公公出面,他們就要乖順些。

黎三去參觀的話,餓飯這樣的懲罰,總比弄得暴力無比,顯得更仁慈。

許薇姝也要去礦區。

她到不是陪人家黎三去看自家二叔,純粹是想看看那個小羌女現在情況如何。

因為那小姑娘在王府里待得太滋潤了些,前幾日還逃出來鑽進許薇姝的馬車,把她底座裡面存的各種藥材都給弄得亂七八糟,王妃娘娘覺得王府真是關不住她,就給扔去礦區做工。

這會兒忽然想起來,她打算過去瞧兩眼,看看那位過得如何。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上山。

黎三一邊走,一邊操着口不大流利的官話讚歎那山路,也讚歎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兒的三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