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寒風凜冽,太液池別卻是燈火輝煌,樹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連地上都擺滿了冰燈。

皇帝就坐在主位上,臉色紅潤,容光煥發,瞧着精神奕奕。

幾個王爺安坐一旁,也是談笑宴宴,並沒有半點兒劍拔弩張的氣氛。

池邊亭台,教坊司的舞姬載歌載舞,喝醉了酒的大臣們或是舉杯高歌,或是吟詩作對,甚至有幾個放浪形骸,坦胸露乳,抓着身邊的舞姬取樂。

在這方面,皇帝向來都很大方。

以前甚至有過把自己的宮女賜給大臣們的時候,當然,有女官把關,正經的女官們肯定到不了這樣熱熱鬧鬧的地方,也攪合不進去。

那些個大臣,除了走剛正不阿路線的御史,大部分都需要在自家陛下面前留下一點兒小把柄,小瑕疵,別的都不好,可貪花好色,喝了酒就耍酒瘋胡說八道,顯然是聰明人最佳選擇。

當然,偶爾也有因為暴露弱點暴露的不恰當,讓陛下給惦記着收拾了一頓的,可大部分時候,萬歲爺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手下的大臣們有各種各樣的缺點。

“容哥兒,你怎麼不去玩?”

皇帝掃了一眼下面群魔亂舞的場面,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幾分和藹的笑容,側過頭去跟坐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方容說話。

方容只靦腆一笑,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搖頭道:“不行,家裡王妃討厭酒味,要是喝多了怕近不得床了。”

皇帝一怔,隨即大笑。

其他人也笑了。義王還掃了方容一眼,調侃道:“容哥兒這衣服也裹得太嚴實,放輕鬆,難得過節,你們兄弟湊在一處也不容易,不如也下去玩玩?”

方容連忙搖頭:“我看看還成,叔叔可別慫恿。要是在弟弟們面前丟人現眼。我這臉面就沒法要了。”

他笑眯眯示弱,義王也只好跟着笑:“你小子也太謙虛。”但作為長輩,小輩不肯下去玩。他也不好強逼。

下面熱鬧得很,也不缺一個方容,

一群皇孫有人在抽陀螺,也有人玩投壺。還有直接動手較量的。

周圍用銅鼎裝炭火,熱氣騰騰。連那些冰樹都堅持不住,沒片刻就要換一批,這些玩遊戲的年輕皇孫們更是汗流浹背,身上的厚衣服早就扔到一邊去。

連義王忠王這等長輩。也差不多算是衣冠不整。

換了其他時候,皇帝面前弄得衣服亂七八糟,那罪過絕對算得上可大可小。皇帝不高興,直接投入大獄裡去的也不是沒有。但一到年節就有所不同了。

大殷朝的年節,連皇帝一開始都下了旨意,要大家不要拘束,盡情享樂。

這會兒一群龍子鳳孫都頗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那幾個小皇孫還更有趣,上躥下跳的,不多時,頭髮亂了,衣服破了,滾在一處打架,鬧着鬧着就不像個樣子。

唯獨方容。衣服每一顆扣子都系得嚴嚴實實,連脖子都沒露出一星半點兒,臉上難得敷粉,也學京城少年一般,就是沒有戴花。

大殷朝的少年公子喜歡敷粉,方容往常卻沒這個毛病。

正說笑,十九皇子忽然高喊一聲,“小心!”

一群人同時轉頭,就見方思齊驚呼着連蹦帶跳,從地上滾了一圈,像個螞蚱似的跳來跳去。

燈火下,居然有一隻蛇纏在方思齊的小腿上四下遊走,沒一會兒就爬到他的肩膀上去。

這蛇一眼望去,就知道是毒蛇。

“別動!”

皇帝的臉色都變了,大喊道。

其他人也紛紛變臉,侍衛們都嚴陣以待。

這地方可是皇宮,皇宮裡怎麼會有毒蛇?而且又是冬天,蛇類早就冬眠了。

他們還好,那些個女官還有宮人全都欲哭無淚,別管是什麼原因,全是他們的疏忽,這個罪責免不了,萬一要是再傷個把人,以陛下現在的脾氣,誰也別想活命。

但大家投鼠忌器,誰都不敢上前。

方思齊畢竟年紀不大,又沒經歷過事兒,根本聽不懂皇帝喊什麼,還是不停地瘋跑,而且因為聽見聲音,本能地衝著皇帝的位置跑過去,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還是方容手明,一把先摟住方思齊,把身上的斗篷一甩,捲住毒蛇隨手扔開。

這下子侍衛們還有宮人們才回過神,蜂擁而上,連踩帶踹,也不怕被咬了,紛紛出手。

好在是有驚無險,沒人受傷。

皇帝運了運氣,雖然冷着臉,但眼下正是年節大宴,他顯然也沒想自己把自己的酒宴攪合了,根本不吉利,使了個眼色,自然有暗衛動起來嚴密搜查,他到是冷靜地道:“行了,別亂,指不定從哪兒溜進來一條冬眠的毒蛇,來,風太大,咱們去御花園,讓諸位欣賞寡人新得的牡丹。”

他老人家說這蛇是溜進來的,它就肯定是溜進來的。

皇帝要大家大冬天賞花,大家就得去賞花。

只是這氣氛,實在說不上好。

皇帝也不介意,立在御和園的暖房裡,指指點點,讓所有人欣賞那些不按節氣盛放的鮮花們,扭頭看見方容,容色回暖,笑道:“還是容哥兒眼力最好,行事果決,當賞,我瞧這衣服都濕了……咦?”

萬歲爺一說話,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方容身上。

方容低着頭,很無奈地舉起手把臉護住。

“……”

“噗嗤……哈哈,對不住,對不住了。”義王先忍不住失笑。

剛才那麼一鬧,方容的大氅已經丟掉,露出雪白的脖子,只是脖子上面居然多了一條紅色的項圈……脖套,是用棉布所做,戴上應該很保暖。

只是不仔細看看不出,仔細一看,那上面用黑字寫着——私人所有,嚴禁碰觸。

字跡娟秀,頗具風骨。

這字雖然也能說,是說的這個脖套,但在座的都是人精,且精通書法,大部分都能從中體會出那種調侃的意味,人家說的不是脖套,分明是帶着脖套的人。

“你的臉?”

皇帝又把視線放在孫子的臉上,剛才一鬧,臉上的粉被擦下來許多,他臉頰上居然多出一個牙印,同樣不是很清晰,有脂粉覆蓋,看不怎麼出來。

但仔細一看,還是有些明顯。

而且,充滿了……曖昧!

皇帝連連搖頭,“你啊你,算了,年輕人嘛,在所難免,只是還是要節制!”

其他人也鬨笑。

緊繃的氣氛總算是稍稍緩和,大臣們也放鬆下來,皇帝一招呼,就又開始喝酒,當然,話題卻不免轉向比較私密的風流韻事。

能得皇帝在這種時候,召見到宮裡參加宴會的,大部分是皇室宗親,那些大臣們,也是深得皇上信任的一小波,話題自然也比較能放得開。

方容剛才矜持地坐在萬歲爺一側,不肯多喝酒,也不肯和下面的人熱鬧。他在外多年,雖然是正經的皇孫,可在福王府,卻不受人待見,世子對他是面子情分而已,福王好長時間不管事,王妃當年能把他趕出京城,現在心裡肯定也是恨他入骨,加上他自己也為了低調,從沒有把他忽悠人的本事往正經的朝中大員身上使,在京中,他向來屬於高冷到沒朋友的那種人,剛才所有人成群結隊,除了一幫叫他一句先生的小毛孩兒,就沒人搭理他。

但這會兒,方容羞赧地低頭,一副恨不得扎進地縫的模樣,到是有效消除掉那點兒隔膜,也有同輩的皇孫們摟着他的肩膀笑笑鬧鬧,問問嫂子是不是當真特別凶,也特別漂亮什麼的。

方容也沒端架子,三言兩語哄得人們對這位福王三兒子,現任安王爺大為改觀。

“哼。”

袁琦趴在假山上冷笑,“按照娘娘的話說,都是影帝!”

這幫人主動示好,還不是因為方容一回京,萬歲爺就連連下旨賞賜,早忘了自己一開始沒關注安王府的事兒,好像很寶貝這個孫子似的,直接派出御輦,把方容給接到皇宮,還叫去紫宸殿,一說話就是大半日。

晚上夜宴,安排座位,方容的座位緊挨着皇帝,比福王府的世子還要多近幾步。

這座位要是皇帝不發話,那些女官們可不會把一個皇孫,安排到這麼顯眼的地方。

袁琦以前在這些事兒上不怎麼走腦子,可後來偶爾聽自家娘娘給那幫小子們上課,腦子也多轉幾個彎兒,一碰上莫名其妙獻殷勤的情況,首先想到的就是對方究竟有什麼目的。

其他人都無所謂,恐怕同樣是滿頭霧水,主要是……皇帝是什麼目的?

分化福王府?

那麼說,皇帝是下定決心要讓廢太子復起了?

袁琦想了半天,猛地拍了拍腦袋苦笑,他明明屬於只用動手,不用動腦子的那個,怎麼也胡思亂想起來,主要是一回到大殷朝的京城,就讓人不痛快,腦子也跟着犯迷糊。

一場夜宴,鬧到月上枝頭,所有大臣們都是醉得歪歪扭扭,讓人送出了宮門。

方容也醉了,皇帝直接把他留下,還不忘很體貼地派人出宮去通知安王妃,讓王妃安心。

因着天冷,方容的衣服又用掉,直接就批了萬歲爺的袍服,看得底下一群大臣都不着痕迹地互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