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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裕輕度近視,在學校時沒帶過眼鏡,自打開上出租車,怕漏客,配了一副眼鏡。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

孫佳秀明顯沒認出李裕,她甚至沒仔細看坐在駕駛位上的李裕一眼,孫佳秀的眼睛一直關注着車外的陳建。

李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跟陳建打招呼?

裝作不認識?

都不好。

陳建把旅行箱放進後備箱,拉開車門,坐進後排。

他也沒注意司機,上車後看着孫佳秀說:“告訴司機去哪了嗎?”

孫佳秀點頭:“告訴了。”

陳建扭頭看李裕說:“路上有冰,慢點開,我們不趕時……”

說著說著,陳建忽然不說了。

陳建一把抓住李裕的肩膀說:“李裕?我靠,你怎麼……”

李裕見躲不過去了,邊開車邊說:“家裡的車,雇的司機回老家辦事了,我就開兩天。”

陳建看看孫佳秀,看看李裕,表情十分複雜,說:“不是……你開多久了

李裕說:“今天第三天,幸虧你們要去的是火車站,要是去生僻的地方,我都找不到。”

一路上,車裡的氣氛都是怪怪的。

李裕的說辭騙不了陳建,他猜到李裕可能是家裡缺錢了,才出來於這個。

同樣,他的事也被李裕撞破了。一個寢住了三年多,李裕是有名的專情小王子。雖然陳建從沒明說,但他一直覺得李裕這個人稍稍有點一根筋。在陳建心裡,專情跟一根筋區別不大。

李裕會不會把自己的事告訴室友,然後傳到蘇以耳朵里?

應該不會,李裕有點直率,但他不傻。

車開到火車站,李裕問陳建:“用我在這等你嗎?”

陳建說:“不用,B點多的火車,我得把她送上車。”

李裕說:“行,那我先走了。”

孫佳秀看着陳建說:“你還沒給車費呢。”

李裕說:“不用,這趟免費。”

陳建笑了笑,直接開門下車了。

下車前,孫佳秀跟李裕說:“謝謝。”

上午1o點,李裕正在拉活,手機響了,是陳建。

接起來,陳建在電話里說:“說話方便嗎?”

李裕說:“說吧。”

陳建說:“今天的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李裕說:“我了解,放心吧。”

陳建說:“行,等你回寢再聊。”

陳建回寢後,倒在床上就開始睡,一覺睡到下午6點多。

寢室里的呼叫器響了:39陳建,樓下有人找。

走到一樓,陳建的心就咯噔一下,蘇以和李薰站在大廳里,看樣子是在等他。

陳建走過去問:“吃飯了嗎?”

蘇以柔柔地說:“我兩在食堂吃完飯過來的,這幾天你去哪了,手機一直關着。”

陳建說:“來了一個高中同學,我陪了幾天。”

一向不怎麼說話的李薰,不知怎地忽然插了一句:“男同學女同學,這麼上心陪?”

陳建強笑着說:“男的。”

李薰用眼睛看着他,不說話。

陳建做賊心虛,讓李薰看得心裡直毛。

難道李裕跟李薰說了?這小子嘴也太大了吧,不是都特意告訴他別說了嘛李薰跟蘇以一個寢室,她告訴了蘇以怎麼辦?

蘇以看着陳建說:“這幾天都去哪玩了?看你臉色很累的樣子,同學來了怎麼不喊我?”

陳建說:“這小子看見女生就口花花,愛說葷段子,我怕你不高興。”

蘇以說:“回去休息吧。”

陳建轉身想走,又轉了回來,看着蘇以問:“你的材料都寄過去了?”

蘇以點頭:“前天寄出去了。”

2o4年聖誕節,39寢生了兩件事。

兩件事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外人都看得一頭霧水。

陳建是聖誕節下午接到一個電話,下樓,回來後,跟李裕大吵一架,差點動手。

楊浩是聖誕節晚上接到的電話,跑到公共陽台說話,然後有人看到楊浩突然一拳打在牆上,手上全是血。

兩件事,邊學道都是幾天後才知道的,因為他人不在松江。

2月21日,邊學道接到邊爸的電話,讓他回家一趟。

邊學道以為家裡出什麼事了,趕緊問邊爸怎麼了。

邊爸說是你大伯病了,很重,在醫院住了一周了。

邊學道一下想起,前世自己的大伯死於肝癌,應該是2o5年6月去世的,因為邊學道記得當時他正忙着論文的事,加上要準備兩家用人單位的考試,就沒回去參加大伯的葬禮。

邊學道是開車回家的。

邊媽看見邊學道的車,第一時間問:“你這車多少錢?”

邊學道說:“十多萬。”

邊媽說:“買車怎麼不跟我和你爸說一聲。”

邊爸說:“嘮叨啥?跟你說一聲你能幫着挑啊?”

邊學道一手挽着一個,連忙岔開話題:“我大伯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邊爸說:“進屋再說。”

很快,邊學道知道邊爸找他回來於什麼了。

邊學道爸爸這一輩,除了邊爸,其他幾個都是農民,除了五叔家靠果山最近幾年賺了點錢,其他幾家生活水平都很一般。

邊學道大伯愛喝酒,查出肝硬化已經有兩三年了,但一直沒徹底治,一是家裡沒錢,二是戒不了酒。

邊爸這次叫邊學道回來,一是去看看他大伯,二是邊爸想跟他商量,從他給家裡的錢里,拿一點出來借給他大伯看病。

說是借,其實就是給。

邊學道上面的兩個堂兄,都是大伯家的,邊學道記憶里,邊學仁在春山啤酒廠上班,邊學義在大伯去世第二年,當上了村長,沒幾年,邊學義就是邊家最有錢的人。

可是在2o4年,邊學義還沒家,大伯看病,他也拿不出錢來。

對於大伯的病,邊學道心裡十分清楚,已經過了最佳的換肝時機,而且大伯歲數大,身體虛,換肝不一定是好事。

可是既然邊爸提出來了,邊學道肯定同意。

對邊學道來說,就算大伯換肝,只要邊爸想讓他出這個錢,他也認可出。

只要能讓邊爸高興,邊學道會全力支持他。

因為對邊學道來說,他重生一回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父母高興、舒心、活得滿足,把他們前半生沒有實現的願望,都實現。

哪怕他們的願望里,有一點小小的虛榮心,和一些複雜成分,邊學道也支持他們,只要他們高興。

跟邊爸邊媽來到醫院,看見病床上的大伯,精神狀態還算可以,只是眼睛黃得厲害。

本來因為很少見面,邊學道對大伯感情不深,可是看見他進門,大伯一句話就把邊學道說慚愧了。

大伯說:“學道來了……我們邊家唯一的大學生來了。”

“邊家……”

在大伯這一代人的眼裡,家族不是一個掛在嘴邊的概念,家族,是他們心底里一個神聖而不可分割的整體。

看見邊學道一家進來,大哥邊學仁從陪護的床上站起來,讓給他們坐。

二哥邊學義早幾年是村裡一霸,這幾年歲數大了點,人也穩當了,看見邊學道一家,就去床底下摸別人送來的水果,看着邊爸說:“叔嬸,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洗水果。”

邊爸說:“不用,別忙活了。”

邊學義說:“趁新鮮,趕緊吃,冬天水果貴,扔了怪可惜的。”

邊學道走到大伯床前,自然地握起大伯的手,說:“大伯,你好好養精神頭,過幾天咱們去北京看病。”

雖然邊學道是邊家唯一的大學生,大伯也沒把他這句話當真。去北京看病,不花錢不花錢,一趟下來也得幾萬,要是做手術,那就得以十萬計,怎麼看得起?

不過大伯還是被邊學道這個親近的動作感動了,要知道邊學道從小到大,都沒這樣握過他的手,似乎看不起他這個當農民的大伯。

大伯點着頭說:“我好多了,放心吧,你早點回學校,別耽誤學習,以後老邊家,就看你們兄弟幾個了。”

看看大伯的眼睛,邊學道拍拍大伯的手說:“放心吧,大伯。”

邊爸坐在旁邊床上,看着邊學道和大哥握着手說話,忽然間覺得兒子真的長大了,不是因為他有錢了,而是他成熟了,像個成熟男人了。

跟大伯說了幾句話,邊學道就跟邊學仁、邊學義到走廊里說話了。

兄弟三人之前沒有太多交集,說的無非是醫生對大伯病情的診斷,再就是問問邊學道的大學生活怎麼樣,邊學義還問了他一句:交女朋友沒有?

看着三個孩子出門,大伯看着邊爸說:“你家學道出息啦”

邊爸說:“在這兒裝得跟大人似的,在家還是個孩子。”

大伯搖頭說:“不對,人之將死,反而看得透,你家學道真的出息了,我死了以後,你多幫我照看學仁和學義。”

邊爸看着大哥,重重點頭。

大伯繼續說:“咱們這一輩,沒一個出息的,我琢磨着,估計是咱們家的墳地不好。早些年我聽人說,北河那邊有個小山,山上曾有個將軍墓,破四舊時被人挖了。我就想,那個山埋過將軍,肯定錯不了。我這個病,看不看沒區別,不如留着錢,咱們想想辦法,認可花錢,也把咱家祖墳挪那個山上去,等我死後,也埋那,沾沾將軍的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