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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亂成了一團。

高氏、龐玉樓和一群丫鬟婆子衝著王許氏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冷帕子敷臉,王許氏總算是醒了過來。

她幽幽地吩咐身邊的人:“這件事不許告訴姑奶奶!”

眾人自然是恭聲應“是”。

她猶不死心地問兩個兒媳婦:“明姐兒真的說出那樣的話來?”

高氏和龐玉樓微微頷首。

王許氏大哭起來:“我這是造得什麼孽啊!我辛辛苦苦地養了個白眼狼出來,竟然會連自己的娘親都不認了,世上有這樣做子女的嗎?竇家怎麼也不管一管,難道就任她這樣作賤自己的母親不成?他們竇家不是號稱禮儀傳家的嗎?我事事處處想着明姐兒,把她排在我的孫子孫女前面,我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彌補對映雪的愧疚!不然她一個姓竇的,憑什麼在我們王家頤指氣使,耀武揚威的?”她罵著,喊高氏,“你親自再去問明姐兒一聲,她是不是鐵了心不認映雪?如果她不認映雪,她也休想我們王家再管她的事。我就當沒有映雪是死了丈夫,孩子夭折了,她與我們王家,再也沒有關係!”

高氏真心不想再去看魏家人的臉色,可婆婆的吩咐,她又不得不從,只能硬着頭髮應下來。

龐玉樓卻是唯恐天下不亂,勸着王許氏:“娘,您讓大嫂去問明姐兒,還不是自取其辱!明姐兒說這話的時候,可不只有我和大嫂和大侄兒媳婦在跟前,竇家的人也在跟前。那五太太當時就傻了眼,連問了她幾聲‘你難道就不顧念你娘十月懷孕生下了你’,明姐兒都沒有一絲後悔或是猶豫,您讓大嫂去問什麼啊?我們難怪還會騙您不成?你要是不相信,大可派人去竇家的人,又何必急巴巴地跑到濟寧侯府去丟臉呢?”

王許氏呆住,半晌才頹然地靠在了大迎枕上。

可這樣事到底沒能瞞住關心女兒陪嫁的王映雪。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地望着胡嬤嬤,臉色雪白:“不可能,我的明姐兒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定是龐氏在我母親面前誹謗明姐兒,我要去問個清楚!”

王映雪拔腿就要往門外闖。

胡嬤嬤一把抓住了她,勸道:“我的好太太,二舅太太騙您,難道大舅太太也會跟着二舅太太扯謊不成?五姑奶奶這麼做,定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策。您只管安心等着,等過幾天事情平息了,五姑奶奶就會來看您了。”

是嗎?

王映雪問自己。

心卻錐心的痛起來,而事情也遠比她們想像的複雜多了。

沒多久,就有小道消息隱隱地傳出竇明是奸生子的事,甚至把當年王又省的升遷,趙谷秋的死,竇昭的嫁妝都聯繫在了一起。

可謠言這種事通常當事人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竇昭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家裡,也有禍事上門。

她和陳曲水研究着外院那些管事的出身來歷,研究着“拂”字輩原這群小姑娘身後的祖父祖母們或是外祖父外祖母。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竇昭不禁感慨,“從表面上。這些人都沒有什麼聯繫,可若是從外祖父和外祖母這邊查起來,卻發現他們都是拐彎抹角的親戚,像個老樹盤根似的,支持着英國公府的日常運作,國公爺怎麼就敢貿貿然把那些管事和小廝給收拾了的?”

陳曲水也有些傻眼。

他看着上面一個個的名字,頭皮有些發麻地道:“拂風的祖母。竟然服侍過兩代國公夫人,直到陸太夫人去世,她才由蔣夫人做主。回了自己兒子身邊榮養。而拂葉祖母,卻和拂風的祖母曾經一起上院一起服侍過陸太夫人,還有這個拂雪,家裡兄弟姐妹眾多,看上去像養不活了才送進來求條出路的,可他的祖父卻曾經做過老國爺的隨從,還曾救過老國公爺的命,因為瘸了腳,做不得重活,這才跟着了自己的兒子在田莊上生活……”

“都是蔣夫人之前,陸太夫人和老國公爺重用的老人。”竇昭神色凝重地道,“那蔣夫人主持中饋之後呢?是全都換上了她自己的人?還是留在府里的那些人都遭到了宋宜春的清算?”

想起這些人的遭遇,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良久。

陳曲水嘆道:“若是想問老國爺的事,找他們定是一問一個準,可想知道蔣夫人的事,這些人恐怕是沒有什麼用處。”

竇昭卻不着么想。

她笑道:“什麼事都有因才有果,從老國爺身上,未必就查不出蔣夫人的事來。”

“哦!”陳曲水知道竇昭素來有主意,聞言來了精神。

竇昭道:“按道理,英國公就算不懂庶務,也應該找個信得過的男子幫英國公打理才是,怎麼英國公府的庶務從前卻是蔣夫人在打理?”

陳曲水眼睛一亮,道:“我怎麼沒有想到?”

竇昭不由抿了嘴笑。

陳曲水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和自己在一起久了,見慣了她的強勢,早已不把女子當家視為稀奇,才沒有往這方面想。

她道:“我一直就很奇怪,為什麼蔣夫人去世後,英國公變化如此之大。是他本性如此,一直在蔣夫人面前偽裝?還是有什麼事刺激了他?如果是前者,他為什麼會畏懼蔣夫人?如果是後者,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些什麼事?”

陳曲水道:“我覺得還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蔣夫人主持中饋的時候,老國公爺還在世。如果蔣夫人是以勢壓人,老國公爺不會如此平靜把家裡的事交給蔣夫人……”

竇昭笑道:“你看,這就涉及到了老國公爺。拂葉拂風的祖父祖母,多多少少都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陳曲水點頭。

兩人商量着怎麼去拜訪這些人。

宋墨回到家,第一句話就問“夫人在哪裡”,知道竇昭早上忙了一上午家中的瑣事,下午和陳曲水在小書房裡說話,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並沒有誰來拜訪她時,他莫名地就鬆了口氣。

魏廷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當初是他選擇了竇明。毀了和竇昭的婚約,現在又以竇明是奸生子為由,找竇明的麻煩。

他到底要幹什麼?

成了親之後才知道懷裡的美人在畫上的時候最漂亮,所以後悔放棄了竇昭?還是知道竇昭名下有西竇的一半產業見財起心想重提當年的舊事?

他怎麼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翻得起這層波來!

宋墨悶悶不樂地換了日常慣穿的靚藍色杭綢袍,面如玉冠般的臉上顯得有些陰鬱。

甘露嚇了一大跳,忙道:“世子爺,我這就去請夫人過來。”

以為他是惱了竇昭和陳曲水在小書房裡秘談。

“不用了。”宋墨皺了皺眉頭道,“夫人在和陳先生說話。你不要去打擾。”

真的不用嗎?

甘露恭聲應是,心裡卻猶豫不決。

宋墨朝着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一個人坐在炕桌邊,摸着下巴沉思起來。

甘露決定還是跟夫人說一聲。

陳曲水聽說宋墨已經回來了,自然不好再在小書房裡呆下去。

他和竇昭一起去見了宋墨,笑着告辭。

宋墨很客氣地把他送到了門前。

竇昭已從甘露那裡聽說宋墨的心情不好,見宋墨折了回來,就笑着挽回了他手臂,歪着頭打量着他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臉有點陰。像要下雨的樣子。”

宋墨失笑,道:“你別聽那些丫鬟說風就是雨的。我只是有點累,不想說話而已。”又去摸她的肚子,柔聲道,“孩子今天乖不乖?”

“孩子乖得很!”懷孕最初的三個月過去之後,竇昭能吃能睡,還長胖了,“高興家的得了舅母的話。每天叮囑我在院子里走三圈,我現在連我們家後院後面有幾棵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宋墨就笑道:“高興家的差事當得好,得賞!”

竇昭咯咯地笑。問他:“你今天又幹了些什麼?”

“什麼事也沒有干。”宋墨道,“顧玉進宮去給皇后娘請安,我,他,還有高遠華三個,晚了一下午的茶。後來董其來了,請我們去醉仙樓用晚膳,高遠華覺得醉仙樓碰到的凈是些熟人,不想去,董其就建議去千佛寺胡同小李記家吃私房菜,顧玉又不幹了,說什麼去小李記家不如去朝陽門外新開的一家萬春樓,高遠華又覺得太遠,大家站在那裡半天沒拿定主意,結果皇上傳高遠華去問話,我和顧玉都懶得和董其應酬,就散了。”

竇昭奇道:“顧玉怎麼沒有跟着你一道回來?”

宋墨笑道:“他坐着我的馬車到了大門,卻被家中的小廝給攔住了,說是他四弟不太好,雲陽伯讓他快回家去瞧瞧。”

顧玉下面還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行四的那個今年才三歲,自打落地就病病歪歪的。

竇昭道:“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

“我已經讓人跟過去了,若是不不好,會來回信的。”

竇昭就問起顧玉的婚事來:“還沒有定下是誰嗎?”

宋墨道:“今天顧玉進宮,就是去探皇后娘娘的口氣了。誰知道娘娘卻說,只要顧玉喜歡,不拘是什麼出身都行。顧玉剛才在馬車上,就是和我說這件事。聽他的口氣,好像雲陽伯有意為他訂永恩伯家的十一小姐,他不太滿意。”他說著,搖頭道,“他原想借借皇后娘娘的勢,不曾想皇后娘娘卻是這樣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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