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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呃……”

劉元瑜猶豫半晌終是沒能答不上,他故作憤慨道:“此等策論放在歷朝歷代,皆是重中之重,趙正言要我倉促間做出回答,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

趙暘冷哼一聲道:“我也不求你面面俱到,提一個建議總有吧”

“呃……”劉元瑜為之語塞。

見此,趙暘睜大眼睛,提高聲調故作震驚道:“一個建議也無!”

劉元瑜聞言面色漲紅,忙道:“豈會一個建議也無”

“那你說唄。”

“或可……呃,或可另頒一稅,籌之用於武備……”

趙暘聽得眼眉一挑,撫掌大笑道:“苛捐雜稅,好主意,這是恨民不反啊。”

殿內群臣想笑卻不敢附聲。

劉元瑜大驚失色,慌忙朝趙禎作揖道:“官家,臣絕無此意……”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趙暘推到了一旁:“行了,你這個書讀犬肚的也往旁邊站,百無一用。”

隨即,趙暘抬手朝着侍御史劉湜招招手:“那位劉御史,來來,輪到你了。……別裝看不見,非要我指名道姓”

在周遭臣僚神色各異的注視下,劉湜硬着頭皮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隨即緩緩朝向趙暘。

趙暘和顏悅色問道:“這位劉御史如何稱呼呀在朝中又位列何職呀”

看着趙暘那張稚嫩且布滿笑容的臉龐,劉湜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微吸一口氣道:“鄙人……侍御史劉湜。”

“侍御史……”

趙暘低聲念叨一遍,將此人的官職、姓名及長相也記在心中,隨即笑着道:“好,劉御史,輪到你回答了,莫要客氣,暢所欲言。”

此時劉湜抬頭看看官家,又環視殿內臣僚,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誠如先前劉御史所言,似節源開流之議,在歷代皆是重中之重,倉促間根本無法作答……”

“一個建議也無”趙暘擠眉弄眼表情古怪問道。

劉湜呼吸一滯,硬着頭皮辯道:“此非我術業專攻,鄙人此前供職於審官院。”

殿內響起幾聲嗤笑,但劉湜卻充耳不聞,目不轉睛地看着趙暘,那表情好似在說:有本事你問我相關的!

趙暘目視着劉湜,忽然疑惑問道:“審官院是幹嘛的”

御座之上的趙禎不自覺地翻了翻白眼,殿內亦響起一陣輕笑,善意的笑聲及冷笑聲皆有。

但劉湜聽聞卻是心中暗喜,振作精神,不動聲色解釋道:“考核六品以下京朝官殿最,排列其爵名、秩位,在此之上提出相應內、外職務任命,上報以待批……”

趙暘大致聽懂了,所謂審官院,就是取代了一部分尚書吏部的職能,再一看這劉湜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嘴角一勾,惡意滿滿道:“那你談談范相公當初在《答手詔條陳十事》中提出的‘明黜陟’吧。”

“啊……”劉湜頓時就傻眼了。

眼下他大宋的磨勘制,只要有合適的推薦人,文官三年一遷、武官五年一遷,只要磨勘期滿了就可升遷,哪怕碌碌無為;甚至於,只要不犯下重大罪行,中等過錯以下也不過延期一兩年升遷。

可以說磨勘幾近相當於熬資歷,哪怕無才能、無功績,熬得時間久了,還是能夠上位,只不過較那些有才能、有功績的晚幾年罷了。

但范仲淹提出的“明黜陟”,卻希望朝廷罷黜那些碌碌無為、尸位素餐的官員,非但要令其不能升遷,還要將其貶職、罷黜,自然而然會激起極大的反對浪潮。

而如今,趙暘要劉湜當眾談論此事,這是劉湜敢談的么

畢竟是人都知范仲淹提出的這項議案是有利於國家及吏治的,若他劉湜反對,那他就成了小人;可若他公然表示贊同,那就等於站到了某一些官員的對立面——考慮到當年就連范仲淹都被逼得只能離開汴京,這股勢力可不小。

“啊……這……”劉湜張了半天嘴也沒下文,倒是額前的冷汗嚇出不少,只見他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惶惶道:“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在三司二十四案任過錢帛案案使……”

話音未落,殿內就響起一陣嘲弄的嗤笑,其實他們也未必都敢公然談及范仲淹的“明黜陟”之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嘲笑劉湜。

其中就屬趙暘的嘲弄笑容最為放肆,目視着劉湜譏諷道:“身為御史,理當剛正直諫,然而你連范相公的‘明黜陟’一議都不敢評論,你有何資格來評判我”

劉湜又羞又氣,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趙暘搶先說道:“我就敢說,我支持范相公提出的‘明黜陟’一議!你呢”

話音剛落,殿內毫無異樣,官家與滿殿朝臣見怪不怪:這小子都敢說‘誰道僅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公然支持范仲淹又怎麼樣跟誰不知道似的,范仲淹得特旨即將回京,就是這小子勸說的官家。

相較之下,殿內君臣更好奇地劉湜的立場,趁此機會也想看看這位御史到底是贊同還是反對。

“我……”

劉湜下意識地看了看周遭,又抬頭看了看官家,直覺地感受到殿內所有人幾乎都在看他,心中更是難免驚慌,斷斷續續道:“我……並不反對范相公的提議,只是……”

趙暘哪容他辯解,當即故作不耐煩地打斷道:“哪那麼多話要麼贊同、要麼反對,要麼靠後站!”

身為堂堂侍御史,台院長官,劉湜被訓地面色一陣青白,幾次咬牙想說什麼,但最終垂下頭退後了一步。

這就是……第三人了……

看了眼垂頭喪氣的劉湜,又看看同樣低着頭一言不發的李兌、劉元瑜,殿內君臣心下不約而同地想到。

隨即,他們將目光投向一臉意氣風發的趙暘,看着他東向西望地尋找下一個“受害者”:“下一個是哪位來着不算文相公,我記得有九人來着……”

“……”文彥博皺眉看了一眼趙暘。

此時趙暘似乎注意有人對他努嘴示意,笑着又道:“不忙,那個姓錢的書讀犬肚,與姓高的君子賊,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也算是我的老相識了,放他倆在最後。……剩下的四人呢”

話音剛落,便有人出言道:“趙正言反覆羞辱臣僚,咄咄逼人,是否太過了”

眾人轉頭一瞧,才發現開口的是錢明逸的兄長,右司諫錢彥遠。

不過趙暘可不認得錢彥遠,招招手道:“這位同僚靠近些說話。”

錢彥遠也不懼,昂頭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行禮,隨即轉身面向趙暘。

趙暘拱手道:“這位臣僚如何稱呼在朝又任何官職”

“尚書吏部侍郎、右司諫、翰林學士,錢彥遠。”

“錢”趙暘臉上露出幾許微妙的笑容,“錢明逸的那個錢”錢彥遠亦不隱瞞,如實說道:“不錯,我乃其兄。”

“哦哦……”趙暘故作恍然地點點頭,隨即突然眉頭一皺,疑惑道:“等會,方才沒你啊。”

殿內眾人自然明白趙暘指的是什麼,錢彥遠也不例外,微一點頭道:“若趙正言指的是聯名劾奏,在下確實並未摻和……”

“那你出來做什麼”趙暘疑惑地上下打量錢彥遠,皺眉道,“莫非是身為兄長要為弟弟出氣還是說……此刻改了主意,也要參一腳……我無所謂,我都被九個人彈劾了,也不差多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