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次日清晨,趙暘睡得正香,便被王守規搖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連王守規躬身站在榻旁,面色蒼白道:“小郎君,魚……魚死了。”

“啊”

趙暘愣了愣,轉頭一瞧,便看到趙禎披着氅衣坐在桌旁,一動不動地盯着面前地上的一隻木桶。

他穿上衣服下了榻,踩着靴子走到趙禎身旁,探頭一瞧那隻木桶,只見養在桶內的三條魚,一條已經翻了肚皮,另外兩條看似也蔫了。

見趙禎盯着木桶內的魚一動不動,好似木雕,趙禎忍不住打趣道:“官家,這是在哪抓的魚啊,還會仰泳……”

“……”

趙禎終於有了反應,不管聽沒聽懂,先狠狠瞪了這小子一眼。

從旁王守規急聲道:“小郎君就莫要說笑了。按小郎君所言,我命禁軍從宮中的池裡撈了三條魚,喂以揉入硃砂、丹砂等物的食料,不曾想今日就……這……”

“別急。”

趙暘壓壓手寬慰道:“這不是葯死的,沒那麼快,應該是缺氧死的。”

“缺、缺什麼”

“總之,叫人重新抓三條魚,各養在一個桶,桶要放在通風處,不行就放殿外。”

“好、好。”

王守規趕緊去照辦,而趙禎則是在暗地裡長長鬆了口氣。

記得今日清晨王守規一臉蒼白地告訴他魚死了,他也是嚇地險些魂飛魄散,想不到竟是鬧出了笑話。

可氣的是這小子居然還拿這事打趣。

趙禎越想越氣,抬手就在趙暘腦後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哎喲。”

趙暘吃痛地轉過頭來,見趙禎裹着氅衣一臉不善,自知理虧的他也只好陪以笑容,討好地扶着趙禎又坐下,連連告罪:“息怒、息怒。”

其實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位仁宗剛才繃著臉一動不動盯着那隻桶的景象太過於令人發笑,以至於他忍不住出言打趣。

也得虧是這位,換一個皇帝,那就不是被敲一下頭的事了。

眼見趙暘做討好狀,趙禎心中的氣也消了幾分,被扶着坐下的他幾次轉頭看向趙暘,幾次欲言又止。

半晌,他按捺心中的恐懼與不安,壓低聲音問道:“趙暘,你實話告訴朕,朕……享年幾何”

趙暘抬頭看向趙禎,他能感受到這位仁君心中不安與恐懼,可問題是,他是真的不知這位仁宗活了多久啊。

“你……你搖頭是何意莫非朕……”

“不不,就是……不記得了,沒什麼印象。”

“……”

趙禎氣得雙目睜大,恨其不爭般盯着趙暘看了許久,沒好氣地在他頭上又敲了一下,恨恨道:“連朕的享年都記不住,你還記得什麼”

“記得你葬在哪……”趙暘小聲嘀咕,一抬頭見趙禎瞪大着雙目瞧着自己,他也有些心虛,乾笑兩聲,聲音也降了下去,“永昭陵,對吧”

“……”

趙禎一臉鐵青地看着趙暘,之前被那條死魚嚇地雙腿發軟的他,此刻頓感渾身有勁。

於是大概數十息後,回到寢宮的王守規一臉愕然地看到官家竟追着趙暘敲他腦袋,後者邊逃邊喊:“五六十!五六十!”

“”

王守規一頭霧水,卻也不敢貿然上前,試探着喚道:“官、官家”

趙禎這才作罷,撐着桌子喘了幾口氣,隨即又狠狠瞪了一眼趙暘。

他實在是快被這小子給氣死了,有用的不記,盡記些沒用的!

再一想到自己的享壽,他不禁有些惆悵。

他今年已三十又九,就算壽享六十,也不過再活二十一年而已,這年數對於任何一位君王而言都遠遠不夠,更何況還未必能到六十,也許只是五十歲出頭,若真如此,那他也就只剩十餘年壽命,這又如何夠他施展抱負

天降異子於他大宋,他可是雄心勃勃要振興大宋呢!

挑眉一瞥,趙禎的目光又落到了趙暘身上,心中一動問道:“趙暘,在你‘故鄉’,可有長生之法”

“……”

趙暘抬頭瞥了一眼,繼續整理衣服。

趙禎樂了,道:“朕不治罪於你,你倒還怪起朕來了你若不說……那樣的話,朕又豈會……敲你腦袋”

趙暘依舊自顧自整理衣服,見此,有眼力的王守規趕忙上前幫着整理,同時暗暗給趙暘使眼色,然而趙暘全當沒看到。

見這小子似乎真鬧起了脾氣,趙禎又好氣又好笑,再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舉動確實不太妥,猶豫一下道:“好好,朕給你賠個不是。”

說著,他在王守規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果真作揖致歉:“這次是朕的不是,朕日後多加註意,行了吧”

“但願下次官家能管住手。”

“你小子也最好能管住嘴。”

二人相互埋汰了一句,趙暘這才慢悠悠道:“長生嘛,那是沒有的,長壽還可以商量。”

“怎麼說”趙禎略有些失望。

“少煙少酒……我是說少量飲酒,切記不可酗酒,不宜過分親近女色,每日適當運動,多喝熱水,伙食葷素搭配,再輔以一些補藥,大概就是這樣吧。”

“可壽享幾何”趙暘想了想道:“在我故鄉,人大概能活七十五歲。”

“七十五歲……”

趙禎輕聲念叨,若有所思。

在他看來,若他能活到七十五歲的話,倒也並非不能接受,畢竟這歲數他還有三十幾年可活,至少應該足夠他實行變法,改善他大宋如今的局面。

“從今日起,提醒朕少沾酒色。”趙禎對王守規道。

“是……”王守規表情古怪地應下。

稍後用過早膳,趙暘便向趙禎告別,準備帶着王中正等人離開,沒想到趙禎卻喊住他:“昨日鬧出那麼大動靜,還不安分些這幾日留在宮裡。”

“我要去辦事啊。”趙暘不情願道。

趙禎斜睨一眼道:“尚書工部那名叫楊義的案使在替你尋攬能工巧匠,順便找你要找之人;燕龍圖之子燕度,如今在澶州治水,一時半會無法回京;許給你的五百天武軍,暫時還未調攏,你還有什麼事可辦的”

“……”

趙暘為之語塞。

昨日他就派人打探過了,原來燕度那戶部判官,並非落職在尚書省戶部,而是隸屬三司戶部,更不巧的是,去年七月初八,擔任權發遣戶部判官、屯田員外郎的燕度就被派往澶州兼管勾修河事去了,不知幾時能回京。

雖說趙暘想看看其父燕肅是否有留下技術方面的手稿,遂將此事告知趙禎,但趙禎顯然也不可能單為此事便召回燕度,一來耽擱了黃河的治理,二來河北水災之後那邊一片狼藉,正是用人之際。

趙暘唯一能做的就是寫一封信給燕度,問問情況,順便再問問燕度是否願意調到他這暫時僅存在於紙面上的“技術部”。

無奈,趙暘只能跟着趙禎又來到垂拱殿,來到了後者日常處理政務的東側偏殿。

此處乃是大宋天子處理政務的場所,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嚮往,但對於趙暘來說卻已失去了新奇感,奈何趙禎不允許他離宮,他也沒有辦法偷着離開。

“就在這寫吧,寫完朕叫人替你送去。”趙禎命人搬來一張小桌,以便趙暘給燕度寫信。

不多時,修起居注曾公亮來到殿內,一眼就看到了趙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