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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獨坐良久,直到背上的冷汗都幹了,許逸宸這才動了動脖子,用已經有些僵硬的手掀開了被子。

儘管春寒料峭,屋子卻溫暖入春。

赤.裸着身子,打開花灑,溫熱的水從噴頭沖泄而下,順着他的臉頰、脖頸、胸膛,直直流至地面。

浴室氤氳了起來,霧氣蒙蒙,很有詩意。

回憶的畫面卻像潮水般湧來,瀰漫了着整個空間。

臨死之前的那一幕,就像血漬一般,永遠停在他的腦中。

腦海里再一次閃過柳梓清清冷出塵的面龐,許逸宸心中一痛,死死的閉着眼睛,仰頭直對着蓬頭。

似乎想讓水流將所有的痛苦都沖走一般。

他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白晃晃的醫院牆壁。

回到了他十五歲的這年。

原來,眼前這個許逸宸已經不是許逸宸了。

不,也不能這麼說。

的確還是他的身軀,只是這顆心,卻是十五年以後,三十歲時候的他了。

原本,他已經為救柳梓清,死在了謝郗彤的車下。

所以,可以想象,當他再次睜開眼,看到已經年輕了十幾歲的管家王叔時,心中是多麼的驚訝。

他甚至懷疑,那些痛苦的記憶,是不是他的臆想,或者只是一場夢境。

可想到柳梓清,還有陳子墨,鋪天蓋地而來的痛苦,絕對不是十五歲時候的他該有的。

這時候的他,應該是鮮衣怒馬,千金博佳人一笑的。

當時坐在病床上的許逸宸一夥的看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擺設,一點點的記了起來。

是了,就是為了天上人間一個戲子,他和李家的小少爺爭了起來。

年少輕狂的,最後由嘴上爭執變成了兩方人馬直接動手鬥毆。他被打的很慘,腦仁都被人砸破了。他輸了,自然是那李家少爺得了籌頭。

想到這裡,許逸宸摸了摸頭上的白紗,嘴角微勾,冷笑了一下,李少仁,這筆賬我暫且給你記下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事,他老爸把他送到了遠離b市的h市裡面的一個小縣城。

容城。

許逸宸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地方,不會忘記,那楓樹下面旋轉的白色的倩影——柳梓清!

自那之後,他就開始瘋狂的追求她。

剛開始或許是新奇,亦或是新鮮感。畢竟這樣的美人兒,在b市也不多見。可後來,隨着一次次的拒絕,在一次次拒絕的過程中對她逐漸的了解,他的一顆心,便真的淪陷了進去。

然而柳梓清和陳子墨之間青梅竹馬的感情,卻是任何人都插入不了的。

他不能,陳子墨的妹妹,謝郗彤,亦不能。

就像一個怪圈,越是得不到,就越好。

許逸宸似乎陷入了執拗,他瘋狂的要得到她,不惜害陳子墨家破人亡,害柳梓清的父母失去助力。

以他父親在b市的勢力,這的確不難。

又恰逢那年b市兩方勢力動蕩,而柳梓清父母的上峰的上峰,作為其中失敗的一方,自然也受到了牽連。

而他們這一派,或多或少都收到了牽連。

但當時,許逸宸已經被妒火氣昏了頭,用盡手段將柳家逼入絕境,想讓柳梓清來求他。

最後,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柳梓清確實來找他了,也說了只要放過她家人和陳家,就會嫁給他。

但,卻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她一輩子只愛陳子墨一人。

許逸宸形容不出當時的心情,撕心裂肺,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之類的,都不能確切的表達出他那時候的絕望。

人傷心或者氣氛到了一定程度,確實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時候,他只想殺了陳子墨。

殺了他,柳梓清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殺了他!

這個念頭,像個緊箍咒,時時在許逸宸迴響。

而在訂婚的那天,看到柳梓清和陳子墨低聲絮語的場景,他再也忍不住了妒火,開車將陳子墨撞死了。

而這一幕被趕過來的謝郗彤看見了,她原本就恨柳梓清。

是柳梓清害了自己的父母,害了疼愛自己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現在,連唯一愛她的哥哥都被柳梓清這個賤人害死。

柳梓清毀了她們一家,她如何不恨。

既然她得不到許逸宸,其他女人也休想得到。

本就有些癲狂謝郗彤上了許逸宸開的那輛車,開車撞向柳梓清,卻被許逸宸一掌推開。

許逸宸心肺破裂,當場死亡。

而死之前,他還聽到柳梓清哭喊的樣子,“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然後,便是被他流血的樣子刺激的眼睛充血的謝郗彤開車撞向柳梓清,最後將車撞向牆壁的樣子。

臨走之前,他的雙眼,仍死死盯着柳梓清,看着駛向柳梓清的汽車,心裡那句“不要”,終於還是沒有機會說出口。

“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這句話,一直留在許逸宸的腦中,已近一個月了,他還是沒有緩過神來。

一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陳子墨死之前,柳梓清那充滿恨意和淚水的雙眼,和那惡毒的“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上輩子,一直到死,他都沒有機會,將那句“我愛你”說給她聽。

許逸宸仰着面,任憑流水沖刷,帶走他心中所有的痛和那對柳梓清所有的思念。

想她,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關了開關,也不擦拭身體,只圍了一圈浴巾在腰間,便打開了浴室的門,徒步走了出來。

卧室的地板上鋪着厚厚的一層純白手工羊毛毯,是他讓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其實這不是他的習慣,他習慣赤腳在冰涼的地板在走,習慣和冰冷的威士忌、伏加特或白蘭地。

可是她喜歡紅酒。

於是,他養成了收集紅酒的習慣。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愛喝葡萄酒。

其實,不過是她的習慣罷了。

許逸宸站在窗子邊,一手抱在胸前,一口舉着半杯葡萄酒,狹長精緻的鳳眸充斥着森森寒意,淡漠的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