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有點急了，不是他不認真對待工作啊，而是這次的任務好幾天前就下來了，也不算是很危險的任務，但就是太耗時間，要是等他帶着隊員們完成任務回來……豈不是已經快要到常笙畫離開部隊的時間了嗎？！
常笙畫面對面看着他，“寧小明同志，你告訴我，你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
寧韶明下意識地回答：“訓練，然後爭取通過考核期。”
常笙畫又問：“那我前段時間在忙什麼？”
寧韶明啞然了一會兒，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了，有點底氣不足地道：“配合軍部重新做士兵心理狀態評估，判斷殲龍大隊是否有繼續擔任特種作戰部隊任務的能力……”
常笙畫靜靜地注視着他。
寧韶明面露愧疚，“對不起，常小花，我不應該辜負你的付出和努力。”
常笙畫卻是搖了頭，“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希望殲龍大隊可以重新回到特種作戰部隊的行列，既然是我想要的，你確定你不努力一下？”
寧韶明愣了一愣，然後就微微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眼神都不由自主亂飄了，“咳……對……那什麼，差不多……”
常笙畫聽着寧韶明的語無倫次，也不打斷，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寧韶明的臉悄悄紅了個遍，低聲道：“我知道了……”
常笙畫挑起眉頭，“我沒聽清楚。”
寧韶明微微提高了一些聲音，哪怕還是紅着臉，但是眼裡多了一分堅定，“我是說，我一定會讓你願望成真的。”
常笙畫笑了，“真乖。”
寧韶明眼巴巴地看着她，“就口頭獎勵？”
常笙畫佯裝不解，“你事兒都沒有幹完，效果也沒有見到，還想有什麼別的獎勵？”
寧韶明頓時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沒有要到糖一樣。
常笙畫的眼睛笑得一彎，拉下他的脖子，將唇映在了寧韶明的嘴角。
寧韶明目光一亮，毫不猶豫反客為主親了回去，手臂還微微用力收緊，免得這個女魔頭親了一下就跑掉了……
雖然要離開殲龍駐地這件事有點讓人鬱悶，不過有了常笙畫的期望，寧韶明還是幹勁十足地帶着大部分隊員們離開去執行這次的考核期任務了。
殲龍大隊的成員們有點詫異，但是仔細一想又感覺好像不是很意外，他們教官的兒女情長從來不耽誤她冷酷客觀地處理正事兒，聽起來好像很無情，不過這樣的確更不容易同時耽誤正事又耽誤了談戀愛。
四月下旬，雪原這一帶還沒有完全化雪，地面上仍有一些冰霜雪渣，風從遼闊的遠方席捲而來，還帶着一股特有的春末的寒意。
常笙畫站在幾輛車子的邊上，大衣和短髮都被風捲起翻飛的弧度，不她把手插在兜里，仰頭看着從車廂里探出頭來的寧韶明。
“我走了啊。”寧韶明這麼說，但是眼眉流轉之間都寫滿了不捨得。
常笙畫點了點頭，“去吧。”
寧韶明眨眨眼睛，沒說話。
常笙畫的眼裡噙滿笑意，“所以？”
寧韶明回頭去看一車廂的士兵們，又瞪了一眼常笙畫背後留守駐地的那些人。
車裡的士兵們非常識趣地……統一就看着車頂不放了，裝作什麼東西都沒有看見，有人還吹起了悠閑的口哨。
常笙畫背後的士兵也盯着還沒化開的地面不放，好像是地里馬上就能長出花來似的。
寧韶明很滿意地重新轉過頭來，期待地看着常笙畫。
常笙畫失笑，走到車廂下方，仰頭看着他，就這麼不動了。
寧韶明先是有點納悶，然後就意識到什麼，探出身去，俯身吻在了常笙畫的額頭上。
他的雙唇被寒風吹得有點冰涼，有點粗糙，烙在皮膚上，卻透着一股珍惜的味道，甚至不怎麼用力，像是怕把常笙畫給碰壞了似的。
這個一觸即分的額吻讓常笙畫也不由自主怔了一下。
寧韶明深深看她一眼，站直身子對常笙畫和她背後的士兵敬了一禮，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起身返回車廂里，對開車的士兵喊道：“出發！”
“是！”
常笙畫後退幾步，肅立，沉聲道：“全體都有——敬禮！”
所有人同時筆直而用力地舉起手來，對奔赴戰場的戰友們致以敬意。
直到車子走得遠遠的，在一片視線開闊的雪原上都瞧不見影子了，常笙畫才慢慢放下自己的手。
這種目送小獅子上戰場的場景，今後恐怕會在她的生活里變成一種常態吧。
選擇一個人，就要接納他的職業帶來的榮譽和重擔，從來都是自己主動往戰場沖的常笙畫第一次看着別人這麼離開她一直有心理準備，而在這一刻，她才能真正體會到了這種榮譽和重擔的份量。
很沉，但是不後悔。
常笙畫笑了笑，轉過身來，對留守的士兵們道：“好了，雖然大部隊去執行任務了，但是你們的訓練也不能鬆懈，來，我給你們開小灶。”
“……”士兵們頓時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
常笙畫惡趣味地彎起嘴角，“你們老大要走好幾天呢，我們慢、慢、玩。”
士兵們瞬間等大了眼睛，恨不得對已經走遠了的車子爾康手——老大你快回來，我們會承受不來～！
常笙畫看着他們的表情就覺得好玩，笑眯眯地道：“很好，去教學樓把今天的思想課上了吧，全體都有——往後轉，起步跑！”
“……”一群留守駐地的殲龍成員們無語凝噎地開始跑步走，寒風瑟瑟，幾乎吹出了他們的麵條淚。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他們女教官這是要讓他們體會艱難能怎麼更艱難啊……
不過說是這麼說，隊員們還是很樂意被常笙畫折騰的，不是他們太抖M，而是在被常笙畫折騰過後，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確高了一個閾值，在軍隊高強度的訓練和任務下仍然保持了良好的心理狀態。
對此，常笙畫並不意外，直言道：“其他特種作戰部隊都有相應的心理素質訓練，指導員也會給你們做思想工作，只不過你們太熊，把以前的心理輔導員和指導員全都給氣跑了。”
隊員們：“QAQ！”
教官，求不拆穿！
常笙畫“呵呵”兩聲。
小獅子賣個萌還能讓她心軟一下，至於這群兵崽子們……她當然是要愛之深蹂躪之切啦！
常笙畫是什麼時候都能找到事情來忙的，只要睜開眼睛就停不下來，但是最近老是在休息時間被寧韶明摟着不撒手，就是不讓她幹活兒，和常笙畫靜靜坐在一起瞎聊天。
所以常笙畫也被帶出了習慣，偶爾就坐在那裡喝喝茶，什麼也不做……就看着這群隊員們苦逼地在那裡訓練。
常笙畫這姿態看起來真的是太悠閑也太拉仇恨了，隊員們“兔”視眈眈地看了她好幾眼，越看越是心好累。
QAQ，很好，女教官又讓他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生沒有最艱難只有更艱難……
常笙畫喝完幾杯茶之後，也沒有真的閑着什麼都不幹，而是研究起了手頭上的資料。
這資料也不是別的什麼東西，就是上頭在研究的接任常笙畫這代理指導員位置的軍人的名單和資料——唔，辰津從數據庫里“拿”到的。
說實話，常笙畫把白眉用魔鬼訓練給“速成”起來了，短時間內應付殲龍的大部分心理問題還是可以的，而他也會一直進步，以後就能處理更多的問題，更何況常笙畫也沒讓他當個專業的心理醫生，只是讓他隨時內部調節一下殲龍大隊的心理狀態，及時發現問題並求助專業心理援助。
而副中隊長的人選也有了，她和寧韶明同時看好的新人六隊隊長武征還沒有成長起來，但是找另一個隊員和計芎相輔相成還是可以的，偏偏在下一任指導員這件事上，常笙畫頭疼了一個多月，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決定下來。
不是常笙畫對自己自視甚高，覺得沒人能接手她的工作，恰恰相反，常笙畫就是臨時走馬上任的，她不專業，加上殲龍大隊的情況特殊，她直接用鐵血手腕那一套就可以適應那時候的情景，可是這個時候殲龍大隊走上正軌了，常笙畫就希望能給他們找一個專業的指導員。
對，不需要對方多麼認同殲龍大隊的理念和風氣，對方只要夠專業就可以了。
不管殲龍大隊是什麼刺頭什麼兵王，他們就得先是一個士兵，一個軍人，所以他們之前跟中二期少年一樣不願意接受那些規則的約束，常笙畫來了，給他們也只是灌輸各種更個人化的心理問題的解決辦法，比起指導員，常笙畫還是更傾向於是心理干預員這個角色，順帶維持一個對外溝通的功能。
為了不讓他們繼續“走偏”，常笙畫覺得還是更需要給他們一個專業的指導員，給他們一個更正確和系統的方向，順帶也約束一下有時候喜歡想一出是一出的寧韶明寧小獅子。
想到這裡，常笙畫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她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呢？
都怪小獅子！
而在遠方，寧韶明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隊員們立刻關心地道：“老大，誰罵你了？”
寧韶明擺手，“去去去，你們才被罵了呢。”
他有點小得瑟地道：“肯定是你們教官想我了。”
隊員們登時翻了個白眼，並踢翻了這碗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