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和這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男人一臉要笑不笑的，看起來還有點怪異。
寧韶明和常笙畫同時都認出來了——
付家二少，付珩。
寧韶明還真的和他打過交道，不過那已經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何況現在寧韶明還有意對自己的臉做了些許變動，付珩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那麼不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就是特意調查關注過寧韶明。
寧韶明心裡盤算着，面上只是淡淡地道：“好久不見。”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付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寧哥怎麼來了？該不會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心情不好來散心吧？”
他這分明是在拿寧景侯喜得次子的事情在擠兌寧韶明，寧韶明面無表情地道：“看來你也是來散心的了。”
付珩笑容微收，“寧哥還是這麼不給我面子啊。”
寧韶明說：“聽起來像是我經常不給你面子。”
付珩不置可否，“寧哥貴人多忘事。”
寧韶明心想——他以前得罪過付珩？
他們三言兩語之間就是火藥味濃濃，常笙畫的眉頭微微動了動，笑着接過話茬：“付少，初次見面，我是常笙畫。”
付珩聞言，視線移到她臉上，定定地看了常笙畫幾秒鐘。
然後付珩就笑了，笑得很燦爛，只是眼底毫無笑意。
“久聞大名了，常小姐。”付珩如是說。
他那陰陽怪氣的語氣太明顯了，別說是寧常二人，就是旁觀的孟老總都聽出了不對勁，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也久仰付少的大名了。”常笙畫笑着說。
付珩眯起了眼睛，“常小姐確實是個很有膽色的人。”
常笙畫彷彿沒有聽出他話里的刺，“謬讚了。”
她當然知道付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態度——從常笙畫回國之後就一直聯合You-Know-Who在查付家這批勢力的老底，將他們掀了個底朝天，付珩被逼到今天這種地步，其中也有常笙畫的一份功勞呢，付珩沒有拿出槍來把她突突突了，都已經算是很理智了。
高跟鞋踏地聲突然響起，一個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嬌聲道：“付少怎麼站在門口說話了？不如還是進屋來……”
話到一半，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常笙畫和寧韶明同時在心底嘖了一聲——說曹操曹操到，他們之前還聊着孟老總的女兒呢，沒想到這麼一會兒就碰上了。
孟熙一眼就認出了常笙畫，原本嬌笑着的面孔都僵硬了，看着她的眼神都帶着震驚和隱隱的憤懣。
——孟熙當然不知道自己當初被常笙畫算計了，但是她記得常笙畫落過她的面子，還見識過她最倒霉的那一面！
常笙畫面不改色地對孟熙一點頭，“孟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孟熙調整着臉上的肌肉，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嗯，見到您很高興。”
喲，學乖了？常笙畫心想。
孟老總見到孟熙的時候就暗暗叫糟，不得不出聲圓場，把所有人都請進了小別墅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孟老總小心翼翼地道：“既然幾位都認識，那我就不多這個嘴來介紹了，常小姐，今天主要是付少想請您過來聊聊……”
付珩抬手打斷了孟老總的話，似笑非笑道：“老孟你去招呼客人吧，我和這兩位好好聊聊。”
孟老總只好閉了嘴，跟常笙畫他們打了招呼，又叫上不情不願的孟熙一起出去了。
常笙畫看了一眼客廳里佇立不動的保鏢，“付少挺小心的。”
付珩散漫地半倚在沙發上，他抬眼看着對面的常笙畫和寧韶明，眼神晦澀不明，他用玩笑般的語氣道：“不小心不行，畢竟我現在就跟過街老鼠似的，一個不留神就被一群老貓給逮住了，那可就不好辦了。”
“這倒也是，”常笙畫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反而煞有介事地道：“現在風頭太緊，付少可得藏好了。”
付珩動作一頓，“……你們都已經找到我頭上了，常小姐這麼說就有點馬後炮了啊。”
常笙畫垂眼低笑，“常某自認還是比他們早一步的，不是嗎？”
付珩的目光落在常笙畫的臉上。
常笙畫的神情巋然不動。
寧韶明始終沒有插話。
付珩覺得有意思極了，他沒想到常笙畫和寧韶明這一對兒真的和傳聞中一樣，是由常笙畫掌握主動權的……
“常小姐真的很有底氣，”付珩饒有興緻地道，“我現在對你的來意很感興趣，你專門找上孟氏，又和寧哥一起特意來這裡見我，不可能是單純來探望我這個過街老鼠的吧？”
他做了個攤手的動作，“畢竟我有今天，也是拜您所賜。”
付珩這話可不客氣，寧韶明不由得側頭去看常笙畫。
常笙畫一點兒都不心虛，“立場不同，我相信付少能理解。”
付珩沒生氣，只問：“那常小姐現在來見我，算是換了個立場嗎？”
“付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常笙畫無辜地道，“我的立場當然是站在我自己這裡，不是為了任何群體服務的。”
付珩聽得啞然失笑，“你是我見到的把‘自私’兩個字說得最好聽的人。”
對方這話可不就是哪方有利往哪方倒的意思嗎？說白了就是為自己的利益做事罷了。
“過獎了，”常笙畫很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稱讚，“人活着就是圖個舒坦，本來就不是高尚的人，說太多假大空的話……至少在付少面前，這些話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付珩撫掌而嘆：“我突然覺得沒有早點認識常小姐，真的是我人生的一大損失啊！”
常笙畫握住寧韶明的手，安撫地捏了捏，“付少抬舉了。”
寧韶明那點醋意都還沒來得及升起，就已經被常笙畫撲滅了，他看了常笙畫一眼，神色都是帶着幾分無奈的——辦正事呢，能不能別膩歪？
常笙畫沖他笑了一下——乖~
這兩人旁若無人得很，付珩忍不住出聲道：“兩位的感情看起來真的不錯。”
常笙畫很自然地點頭，“以後要一起過日子的，感情不好也處不下去。”
這畫風明顯就跟剛才不一樣，付珩懷疑地多看了她兩眼，想知道她這一舉動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太滑稽了，付珩嘖了一聲，“不如兩位還是開門見山吧，常小姐的誠意我是看到了，那咱們就別拐彎抹角了。”
他倒是想看看常笙畫前腳砍了常家這個付家勢力的幫凶之一、又幫了那些針對付家的家族，後腳是準備怎麼兩面三刀跟他合作！
常笙畫卻道：“付少是不是想岔了？”
“嗯？”付珩問：“此話怎講？”
常笙畫淡淡地道：“事到如今，應該是付少想跟我們聊聊吧？”
付珩臉上的笑容變淡了。
常笙畫很從容地靠在沙發背上，掉轉了槍頭：“馬後炮還是及時雨，總歸是得看付少的誠意，我和韶明怎麼樣都可以，總歸是沒有損失的。”
付珩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面對他針刺般的視線，常笙畫一點兒也不慌張，還有空接過寧韶明遞來的茶品了起來。
寧韶明心想這還真的是女魔頭一貫的套路，在別人的地盤上玩一招主客顛倒，真不怕被人給弄死，在繩子上跳舞的冒險精神相當值得嘉獎啊……
唉，算了，隨她玩吧，高興就好。
付珩的臉色陰沉了好一會兒，他坐直身子，注視着對面的常笙畫，“行，我跟你聊聊……那我怎麼知道常小姐除了誠意，還有什麼資本呢？”
這是到了互相擺籌碼的時間了，常笙畫故作訝異，“國內就罷了，國外的話……難道付少不清楚嗎？”
在You-Know-Who期間，常笙畫的任務都是在國外進行的，當時布下的人脈網一直沿用至今，而付家等勢力盯着You-Know-Who那麼久，還竊取了一部分機密資料，付珩說是不清楚常笙畫的情況，那就未免有點可笑了。
付珩果然默認了，他道：“去了國外，我自然天高任鳥飛，可是我現在難的是怎麼去國外吧。”
他就差明着說自己想逃命但是逃不出去了。
寧韶明眉頭輕蹙，“你很着急？”
付珩做了個古怪的表情，有點嘲弄有點怪異，“寧哥別想太多，我也不是說信任你們，只不過已經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你們也不是不知情的外人，我打腫臉充胖子也沒意思。”
他就是在拿剛才常笙畫的話噎回來，寧韶明覺得這個人還真的是不肯吃半分虧……
常笙畫拍了拍寧韶明的手背，“放輕鬆，我相信付少有這份氣度，合作不成也好聚好散，日後好相見。”
付珩要笑不笑的，“我這條爛命有沒有日後還不好說呢。”
常笙畫意味不明地道：“這就看付少能不能走對路了。”
付珩盯着常笙畫的臉，忽然想到什麼，“莫爺跟你……？”
常笙畫頷首，“承蒙莫爺賞識。”
寧韶明意外，“她……”
常笙畫看他一眼。
寧韶明只好把話都咽了回去。
付珩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其實我很想知道……常小姐，你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