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眾人有些疑惑的眼神，陳達分析道：“若是平時，陛下素來獨斷獨行，無論決定了什麼，即便是朝臣都一致反對的，陛下也不會有半分改變，直接就在朝堂上宣布了。而這一次，為何陛下不當眾說，反而要擬好詔書，密留不發呢？”
“立太子這種事，就算陛下一意孤行無人能改變，但他也不至於連所有朝臣都不告知一聲啊。畢竟，季首輔和寧次輔等諸位大人，陛下也算是很信任儀仗的，可為何這次，朝中所有人都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只除了楚大人……”
方凌玄一怔：“陳大人的意思，是楚大人……”
康弘友眉頭一皺，忙道：“大皇子，我想陳大人的意思是說，陛下如此保密此事，連內閣和六部尚書們都不知道，但卻僅僅在楚大人面前露了口風，想必也是暫時不想將此事公開的緣故。”
“楚大人素來不理朝政，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五皇子為太子，他都不關心，因此陛下才在他面前提及了此事，不過是心中猶豫不決，才和楚大人談起。因為陛下知道，無論他說什麼，楚大人都不會幹涉，改變他的意圖，所以陛下放下在楚大人前面說。
“陛下不對其他任何人提起，就表示陛下現在也沒有完全決定，要不要將太子人選公布。雖然陛下已經寫了詔書，連印璽也蓋上了，但未嘗不是還有另一種意思。陛下不是要當即宣布太子人選，而是……”
說到這裡，康弘友猶豫了起來，似乎不敢說下去。但方凌玄卻也覺得有些道理，聯想到了什麼，想要相互印證自己的看法，立即喝道：“說下去！”
“是！”康弘友手一顫，“只怕這詔書，陛下是留着百年之後再用……”
“什麼？”所有人都驚的一抖：“百年之後？”
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思索起來。康弘友環視周圍人一圈，沉聲道：“大皇子不要忘了，陛下平素的性情，為何十多年來從來不提太子之位的人選，但這一次，他決定了又密留不發，瞞着所有人。”
“屬下說句誅九族的話，陛下根本就沒有傳位的意思，況且還有楚先生在為他煉製長生丹，陛下如此熱衷權位，只怕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公布傳位人選的。如今陛下不知道是許了姚貴妃什麼，願意許諾她立五皇子為太子，但只怕這詔書也不會公佈於天下，而是非要留到最後……”
面色變得陰沉起來，康弘友一字一句道：“等陛下歸天之後，才輪到五皇子繼位。”
他走到方凌玄面前跪下，抱拳道：“大皇子，若是如此，我們還有就還有機會！只要陛下一日沒有正式拿出這詔書，大皇子就還有機會反敗為勝！”
“方哲耀，方哲耀……”方凌玄口中喃喃，似要將這個名字嚼碎一般，沉沉的話語中透着一股殺意。
本是他的位置，只因為閩貴之事沒有處理好，不但被老二奪了功勞，而且如今連太子之位都被老五奪走了。一切屬於他的東西，竟然一夜之間統統煙消雲散，若是他還不反擊下重手，只怕一切都完了。
之前還想着如何對付方濯塵，現在的方凌玄，全部心思都被這詔書引到了方哲耀身上。
他那個父皇，一貫性子古怪，不可捉摸，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興緻來了，或者受到了老五的慫恿討好，便將詔書公開了呢？
方凌玄甚至聯想到，萬一姚貴妃腹中胎兒出生，引的德慶帝一時高興，便金口一開再無挽回，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大皇子，這次是關鍵時候，容不得有半點失手了。二皇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如今最大的危機只在五皇子身上。”康弘友沉聲道：“沒有別的法子了，五皇子，必須死！”
“殺了老五？”沒有任何吃驚，方凌玄隻眼神冷厲，深深吸了一口氣：“是啊，只有殺了他，才能徹底斷了父皇的念。沒了老五，太子之位難道還能是別人的嗎？”
老二？他心中冷笑一聲，怎麼可能！
不過，就算要讓老五死，也不能像上次老五那種愚蠢的計策，無論什麼隱秘的暗殺，不管會不會查出來，只要老五死在別人手中，父皇定然會懷疑到他頭上，所以這次，他是絕對不會用如此愚蠢低級的手段。
他看着康弘友，眼中冷芒一閃，淡淡道：“康先生，你認為有什麼好法子？”
“大皇子，想要徹底解決此事，只有一個辦法！”康弘友沉聲道：“五皇子的命，只有讓陛下親自來取，只有陛下親手殺了五皇子，才是順理成章，不會有半點錯漏的。”
“如何讓父皇殺他？”方凌玄眼中寒光幽幽，直視康弘友。
“逼宮，奪位！”
眾人心頭一跳，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陳達更是眼神一凜，渾身一僵。
方凌玄卻哈哈大笑，一臉陰鶩：“不錯，逼宮，奪位！若是老五做了這種事出來，不管父皇是不是意屬於他，他都只有死罪！”
“別以為有了父皇的詔書，老五就忍的下去了。父皇百年之後，不知道還有十年二十年，老五難道真的等得了這麼久？明明知道只要父皇一死，他就能夠繼承皇位，他如何能夠心甘情緒等上幾十年？若是等到有朝一日楚先生真的煉製出長生丹，父皇長命千歲萬歲，那老五這個太子之位，那才是真正的諷刺，有名無實！”
呵呵，若是換了他，只怕也等不了那麼久吧？
一個太子虛名，詔書留而不發，方凌玄已經越來越清楚自己的結局了。
就算老五得了太子之位又如何？他們那個戀棧帝位的父皇，只怕根本沒有想過要將皇位交給他們。他要的是長生不死，一輩子將東秦統治下去，甚至還要剿滅周圍諸國，一統天下，千秋萬代！
他算是看清了，一紙詔書便徹底看清了！
他那個父皇不死，只怕他一輩子也別坐上那個位子！他別想，任何人也別想！
現在，他已經決定了，這次不但要藉助老五的手，乾脆利落的將他那個父皇殺掉，再將罪名落在老五頭上，此後的事就一切順利了。
……
碧水榭中，清幽寧靜，竹聲沙沙。
夜寒上前，將帶回的詔書恭敬放在楚輕侯面前：“少主，東西帶回來了。”
慢悠悠展開明黃捲軸，楚輕侯面色恬淡，俊美的容顏映襯着淡金色的陽光，猶如神祗般完美無瑕，透出雪山融化而成清冽瀲灧的水色波光。
目光只在詔書最後的兩方印章上隨意看了一眼，便放遞給了夜寒：“嗯，拿去放好吧，一切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
“少主放心，有了那塊玉牌，就算是堂而皇之，只怕大皇子的人也不會察覺。”夜寒笑道。
楚輕侯微微一頷首，沒有說什麼，依舊執筆悠然書寫。
看着桃花宣上一行行躍然於紙面的流暢文字，如魚躍龍行，夜寒忍不住道：“少主的字真好。”難怪連陳達也沒有半點懷疑，自己看到的詔書上根本不是德慶帝寫的。
“若煙呢？”楚輕侯看着他。
一提起這個名字，夜寒眼皮子一抽，一股怪異的情緒湧上：“聽說五皇子很滿意她，最近越發信任了。”
“看來若煙把握的挺好，若不是方哲耀必定會死，若煙能夠嫁給如此身份的人，一輩子也用不着再如此……”
“少主，若煙怎麼會喜歡方哲耀這種人？”一想到那個女子有可能會投入別的男子懷中，他心中就揪着般心痛不舍，夜寒倏地大聲起來：“別說是方哲耀，天下沒有人能夠配的上若煙，若是方哲耀敢覬覦她，我現在就……”
“夜寒，你居然會幫若煙說話？”楚輕侯面色有些意外，眼底卻閃過一抹淡笑。
“少主我……”
看着這個始終不肯吐露心思的忠心下屬，有時候楚輕侯也忍不住想要狠狠敲醒他了：“你不是最煩她的嗎？若是她能夠喜歡上別的男子嫁出去，我也用不着再擔心她的安危，跟着我做如此危險的事情，你……豈不是也眼不見心不煩了？”
眼不見心不煩？若煙……再也不見她？
心臟一縮，猶如被掙扎了般不舍，一想到再也看不到那張清冷孤傲的美麗容顏，聽不到她和他犟嘴的聲音，夜寒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
“郡主，你拿的這副葯是……”
明溪館中，唐溪一大早就來了，一眾醫者看着她手中之物，既好奇又興奮。他們知道，無論唐溪拿什麼出來，都絕對不是他們能夠製作的出來的好東西。但眼下她如此舉動，只怕是要細細告知眾人了。
“這是熬制塑形湯的一些藥材。”唐溪環視了眾人一眼。
她帶來的這副葯，是準備新投入明溪館掙錢的一味塑身湯劑，相當於前世的減肥茶。如山楂、荷葉、洛神花等等，加上她從帝醫經中看到的一副特殊配方，調配了特別的幾味花草，味道就如顏香茗一般，不但沒有藥味，且味道很不錯，如此才能不被人忌諱而長期購買。
世人素來愛美，無論年齡，無論男女，只要條件允許買得起，稍微一宣傳，只怕她這塑形湯很快就會風靡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