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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凌玄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玉佩,走到德慶帝面前:“父皇,這玉佩雖說花紋有些像,但若是找到能工巧匠,兒臣也能夠偽造一塊出來,豈能憑藉半塊玉佩就誤會兒臣?”

“這分明就是那塊龍佩,怎麼可能是偽造……”

德慶帝終於聽不下去了,怒道:“夠了!”

“父皇!”“陛下!”二人同時一聲。

“凌玄,你將山莊的主事找來好好詢問一番,這百馨園平時又是誰負責的,這屍骨怎麼回事,還有那撞鬼之人到底是誰……統統問清楚,嚴查,聽清沒有!”

“是,父皇。”方凌玄低頭,眼底閃過一抹焦慮。

……

旁觀完一切,眾人散去,唐溪也回到了楚輕侯所在的竹園。

華麗別緻的大廳中堆滿了從京中才運到的藥草,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藥草味道,雖然基本都是用來的皇后安胎所用,並不是煉製長生丹的,但楚輕侯也待在這裡很少外出,似不喜和人交往,寧願和草藥相處,越發顯得淡漠。

“回來了?”楚輕侯從一堆藥草中抬頭,手中還捏着一株,修長白皙的手指映襯着綠色的草葉,一舉一動中都透着優雅從容。

“嗯。”唐溪坐了下來,一身防備散去,寧靜中變得平和起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將外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唐溪也疑惑道:“那屍骨,當真是那段小公爺的?”

“溪兒覺得呢?”楚輕侯不置可否,只淡淡的看着她笑,似乎考一考的意思。

已經足夠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只聽他這麼一句反問,唐溪已經猜到了幾成。結合她一路上猜測的,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其實那屍體是不是段小公爺都無所謂,因為我們的目的並不是要找到失蹤的段天舒,也不是為了了結這場失蹤案。屍體都化成白骨了,只怕是再好的仵作也驗證不出這白骨的真實身份,就算滴血驗親這些,能做手腳的地方也太多。還有那碎掉的玉佩,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只要有心人認為是真的,那就行了。”

一點點將心頭的猜測理清楚,唐溪慢慢的說道:“當然,你既然給我說了當初段天舒的確是死在溫泉山莊,只不過找不到他的屍體,而現在突然挖了一具出來,還有玉佩為證,那麼方凌玄就算當場已經將段天舒的屍體毀屍滅跡,那他現在也脫不了嫌疑。”

“只怕現在的方凌玄,正在找山莊的人追問這件事呢。”

楚輕侯微微一笑,一邊將手中的藥材放入切槽中,一邊滾動着切刀,徐徐道:“這件事不過是開頭,等到今晚的事情發生,眾人結合兩件事一聯想,就會更加坐實了方凌玄的罪名。屍體這事太簡單,隨便找個人都能夠辦妥,但今晚的事……”

面色有些嚴肅起來,他轉頭看着身後的丹青:“再去給夜寒說一聲,讓他務必帶夠人手,絕對不能大意。”

難得見到他這麼凝重的樣子,唐溪不由得道:“怎麼,還有夜寒對付不了的人?”夜寒的身手她很清楚,就算和她對上也是半斤八兩,想要勝過夜寒,除非用上暗器,否則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低垂着頭,楚輕侯的眼神有些飄遠:“事關重大,若不是我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今晚由我親自上才是最好的。我有些擔心夜寒,上次救走方哲耀的時候,你給他的暗器也用了,今晚沒有絲毫助力,我擔心他若是對上鐵翼,只怕……”

知道今晚的計劃是什麼,唐溪不覺道:“我知道鐵翼是德慶帝的心腹,更是掌管鐵翼衛的首領,不過他當真就這麼厲害,連你都這般小心?”

“如果是用藥對付,他自然不算什麼,但論武功身手,他真的很可怕。”

楚輕侯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溪兒,你以後對上這個人,一定要小心,雖然我一直都借用他的手,讓他傳遞了很多我們需要告訴德慶帝知道的消息,看起來一切順利,但那不過是我太了解他罷了。”

轉頭,目光落在唐溪臉上,他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了解他?”

鐵翼?他到底是誰?

“算起來,我應該叫他一聲師兄。當年若非他的背叛,師父又怎麼會那麼輕易被德慶帝殺害?正是師父身邊最相信的人,是他調教了數年的得意弟子,更是當年影焰的負責人,才會讓師父完全放下防備,以至於被他偷襲成功。”

楚輕侯似陷入了回憶中,俊逸的臉上多了一抹冷意,鳳眸輕眯,那是不言而喻的殺意,薄唇中吐出了一個個字,都是已經淹沒在歷史中的往事,卻猶如昨日一般,至今歷歷在目。

“好在他從來不知道師父還在外面收了我這個弟子,否則連我也活不到現在。當年師父創立的影焰,溪兒,你不會想象的出究竟強盛到了什麼地步,堪比最精銳的隊伍,以一當百也不是誇張。”

“可惜鐵翼的背叛,也造成了影焰內部的覆滅清洗。如今德慶帝身邊的鐵翼衛,大部分人都是當年的影焰成員,而現在我手上的影焰,只有小部分才是曾經的人。絕大部分……死的死,傷的傷,改名換姓,毀容毀聲,已經所剩無幾了。”

“鐵翼成了德慶帝最信任的人,他也只忠心於德慶帝一個。因為鐵翼沒了選擇,他必須忠心德慶帝,才能換得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否則當年的事一旦泄露出去,他除了人人喊打,還會有什麼下場?”

“就算是當年和師父有仇的狄嘯天,也不敢和鐵翼這種人合作,否則只怕事情沒有成功,反而被他轉手賣了也說不準。”

聽着那看似平靜的話,唐溪卻再一次感受到楚輕侯心中隱藏的仇恨,明明是最應該殺的人,卻一直將他留到了現在,只以為鐵翼還不能死,他還有他的作用。

難怪他會擔心夜寒今晚的行動,鐵翼竟然是楚輕侯的師兄,被她的生父細心教導出來的弟子,若是二人對上,只怕真的後果難以設想。

“要不要今晚的行動……”唐溪猶豫起來。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是否放棄呢?

“不,照舊進行。”他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感情,臉上半點笑容也無,眨眼就從溫和淡然的翩翩公子,轉變成陰暗腹黑,猶如殺神一般,卻並沒有讓唐溪感覺到害怕,只有內心湧起了一股沉重。

從少年時就背負了這麼多,一直到現在,他也真的太累了。

她會幫他的,等這件事一了,回到盛京中,她會好好做個安排,再不想再看到他這般凝重的表情。

……

看着面前兩人,方凌玄有種將二人殺了的衝動。

發生了如此大事,居然隱瞞他到現在,若非傳出鬧鬼之事,再被鐵翼衛挖出那具屍骨,發現那半塊玉佩,只怕他到現在還不清楚,失蹤了一年多的段小公爺段舒天,恆國公唯一的兒子,居然就是死在他的溫泉山莊!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方凌玄恨的咬牙切齒。

“這……大皇子,這……”兩名山莊管事支支吾吾,一臉惶恐。

不用問也猜得到,這些人失手殺了恆國公唯一的兒子,遮掩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敢說出來?當時若真的說的,只怕他早將這二人殺了,以至於弄到現在,被動的反而是他。

“可是……可是大皇子,我們明明將段小公爺的屍體沉到荷塘里去了,怎麼會又出現在百馨園呢而且當時殺他的時候,我們將他身上所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都……都一併毀了啊?”

在荷塘里?那今天挖出來的屍骨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半塊玉佩?

若非有那半塊玉佩,明賢郡主怎麼會認定了那就是段天舒的屍骨,死咬着他不放?

驀地想到了什麼,方凌玄立即道:“趕緊讓個水性好的,立即去荷塘里確認一下,那具屍體還在不在,一有結果,馬上來報我!”

兩個時辰後,聽到肯定的回報消息,方凌玄渾身一凌,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了他。

白天發現的屍骨,並沒有在德慶帝心中留下太大的影響。

不管那屍骨是不是真的段天舒,也不管段天舒是不是他名義上的表弟,反正恆國公不在面前,太后已經死了多年,對於德慶帝來說,這些影響力已經淡的不能再淡了。

方哲耀那個逆子,究竟逃到哪裡去了?這才是唯一能夠讓他偶爾想想,為之震怒的。更多的時候,德慶帝的心思都放在那枚即將就會煉製成功的長生丹上,就連魏皇后腹中懷中他的孩子,也根本沒有讓他真正關愛過幾次。

迷迷糊糊,德慶帝睡著了。

劉泰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吹滅了蠟燭,放下厚厚的錦帳,退了出去。

到了深夜,劉泰醒了。

臨睡前被一個討好的小太監灌了不少好茶,以至於現在被尿憋醒。想起那個伶俐聰明,白白凈凈的劉柱,劉泰不禁笑了笑。

這小子還挺和他心意的,會做事,會看臉色,會說話,的確不錯。再考慮開了,或許他一時高興,真的收他做乾兒子了,反正也姓劉,姓都不用改了。

就是這‘柱子’的名字太土,得換一個。

腦中胡亂想着,劉泰側頭聽了聽裡間的動靜,只有德慶帝均勻的打鼾聲,顯然睡得很熟。他放了心,陛下應該暫時不會叫他,先去尿了趕緊回來。

堂堂劉公公,太監總管,自然不會低俗到隨便找個角落就放水,出了德慶帝暫住的天悅閣,劉泰不緊不慢朝不遠處的凈房走去。

推開門撩起袍子,劉泰還沒有走到凈桶前就聽到了什麼動靜,他順勢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朝凈房的窗戶看去。打開的窗戶外一片漆黑,卻偏偏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刻意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