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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聽過這般喧嘩的聲音,各種吆喝聲,下注聲,色子在投盅里碰撞的聲音,然後被重重的放在桌上。賭客們失望和狂喜的吼聲此起彼伏,空氣中混合著各種煙臭、汗臭、死魚臭……彷彿所有的味道都攪合在一起,混濁沉悶。

好在很快,夜寒就帶着唐溪穿過重重包圍,直接到了後堂中。

順着迴廊七彎八拐,周圍變得越來越清凈,機關暗門之後,經過貌似地痞打扮的守衛審視後,有夜寒的帶路,唐溪才順利進入一座大宅院中。

一路走來,她已經看出這個宅院其實是位於賭坊後面,方位正北,至於其他幾個方向,想來也是和這賭坊差不多的,用來掩飾的其他店鋪。

如果說具體些,這些店鋪猶如一個‘口’字型,將這宅院環抱在正中間,除非從高空中俯覽,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這些不相鄰的酒坊飯莊、賭場青樓之間,還有一個極為隱秘的龐大所在。

如此一段地皮,只怕是楚輕侯在很多年前就買下來了的吧?否則到現在這般布置,只怕就會被有心之人察覺出來。

周圍沒了閑雜人,夜寒也恢復了常色道:“勞煩郡主了,剛才的賭坊是影焰堂口的必經之地,如此布置也是防止被人察覺。”

唐溪點頭淡笑:“明白,只怕誰都想不到,城西一個不起眼的賭坊,竟然會和東秦赫赫有名的影焰有關。走吧,我還是第一次來呢,正好去和大家見見。”

“呃,郡主……”

夜寒的臉色有些怪怪的,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說出來,只臉色沉了沉,似乎變得更嚴肅了一些,渾身冷氣彌散,稍微落後了一點,和唐溪並肩而行。

推開一扇門進去,屋中布置普通,沒有什麼奇怪。夜寒打開暗門,沿着台階向下,經過密道門口的時候,兩個守衛的盯了唐溪一眼,但因為有夜寒在,並沒有出聲阻止,只是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夜寒一邊走一邊道:“今天正好是各堂回來傳遞消息的日子,郡主若是想知道什麼也方便。”

的確是有想知道的,唐溪心中盤算着,已經和夜寒走到了一件寬敞的密室中。

若不是四周沒有窗戶,唐溪根本不會覺得是身處地底。這密室布置的就如一般的大廳一樣,桌椅俱全,角落擺放着盆景等裝飾,正對面牆上還掛着一幅山水畫,影焰兩個銀色大字嵌在牆上,相當醒目。

幾十個人已經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了,有老有少,穿着神態各不相同,正在議論着什麼。一見到夜寒進來,眾人下意識的起身,卻陡然看見了他旁邊的唐溪,所有人話僵在嘴裡,很是驚訝的樣子。

“頭兒,她……”坐在最前面的一個年輕男子站了起來。

夜寒點點頭,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嗯,這位是蕙怡郡主,今天來堂里有點事……”

話還沒有說完,滿堂幾十人就議論開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幾十雙眼睛盯在唐溪身上。無一列外,所有人都是震驚的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一個外人,還是個女人,能夠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裡。

影焰是什麼?

曾經是東秦排名第一的私人組織,及暗殺、刺探、經營、培養、輔助等各種職能於一體的強大的勢力。曾經的影焰,輔佐德慶帝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成為帝王,乃讓所有朝臣世家甚至鄰國都看到惶恐不安的勢力。卻又因為突然變故從巔峰墜落,以至於成為如今的禁忌之詞,再也沒有人敢提起。

如此隱秘如此重要的組織,夜寒老大竟然會帶一個不屬於組織的女子前來,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知道眾人會有這種反應,夜寒臉色沉了沉,也沒有多話,只對唐溪道:“郡主,你稍坐一會,等我將本月的事情處理了,再給大家說這事。”

唐溪笑笑,走到夜寒旁邊的位置坐下:“沒事,你先忙,我正好看看。”

看什麼,夜寒自然知道。

來之前他已經得過楚輕侯吩咐了,告訴他唐溪要去影焰看看,挑選一些適合的人,根據他們的一些特點和習慣,為他們打造最適合的暗器。包括他也是,唐溪已經給他設計好了適合的武器了,聽得夜寒半句廢話都沒有,當即就帶着唐溪來了。

現在唐溪這麼說,自然是要通過旁觀的手段,看在座的影焰成員有那些適合。人在不知情的時候,才有可能暴露出自己的缺陷或特點,所以唐溪要觀察觀察。

“好了,各部堂主,現在將各堂事情報上來。”見夜寒點點頭,他身旁一個手下小心看了唐溪一眼,終於開口。

等了片刻,一片沉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也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廳中一片怪異氣氛。

環視眾人一眼,夜寒臉色更是難看。

雖說楚輕侯身為少主,對影焰有絕對話語權,但他才是掌管影焰的直接負責人。現在他不過帶唐溪來,就讓眾下屬都翻天了,這種當眾的不敬,幾乎就是無言的抗拒,讓他在唐溪面前表現的如此拙略,連自己手下都無法掌控,實在讓他丟臉!

“怎麼,你們都沒事要報告了嗎?”陰沉沉的,夜寒開了口。

“不是我們沒事報告,而是不願意影焰的機密被一個外人知道!夜寒老大,你竟然讓一個外人來這裡,少主可知道?”忽的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悅耳中帶着冷傲,似乎根本不怕夜寒似的。

之前還沒有留意,現在一聽聲音,唐溪立即知道是誰--水若煙。

還以為她一直在方哲耀身邊,卻沒想到如此自由,還能隨時離開五皇子府。看來方哲耀說的讓她負責情報收集,果然是真的。

“若煙!”狠狠的瞪了下首坐着的白衣女子一眼,夜寒又惱又怒,面色鐵青,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整個影焰的人都認為,他對若煙視作親妹妹,無論若煙做了什麼,犯了什麼錯,他都不會責罰她。但誰都沒有人看出來,他心中其實……其實……

實在是因為愛煞了她,才說不出重話,以至於她越發對他沒大沒小,根本不放在眼裡。以至於當著眾人的面,她也敢如此挑釁他身為老大的尊嚴。

唐溪沒有說話,也故意沒有看水若煙毫不客氣的眼神。

她沒有和水若煙交談過,但卻從楚輕侯口中,還有那個選花魁的晚上見過她。唐溪也知道水若煙在影焰的地位,能夠被楚輕侯派去在方哲耀身邊卧底,自然也是有她的過人之處的。

只不過現在來了影焰,近距離看到了她,還有她對夜寒的態度,唐溪有些心冷。

不知道是楚輕侯對於影焰的這幫手下管理的太鬆散了,還是他根本沒有時間親自來處理,影焰成員的現狀,讓她有些擔憂。即便到目前為止,影焰還一切順利,並沒有被德慶帝察覺,但長期下去,稍有不慎就會大禍臨頭。

夜寒身為影焰的直接負責人,他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唐溪看的出來,夜寒的確是對水若煙有深厚的感情,甚至還有一絲不理智,或許這是他的性格所致,但對於整個組織而言,他不是個合格的首領。

至少,他對於水若煙而言,真的狠不下心。

嘆了一口氣,唐溪也理解。

就算是她遇到同樣的事,要處理的絕對公正也不容易的。太公,會影響二人之間的感情,太私,就失去了組織性紀律性,這也是她前世的經驗之談,在這個時空同樣適用。

有了水若煙的開頭,原本安靜的大廳中又嘈雜起來,讓唐溪有了種感覺,她就是個不速之客,這裡沒人歡迎她。

“難道我說的不是嗎?”沒有得到夜寒的回答,水若煙似乎越發有勁了,冷傲而絕美的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之色,盯着唐溪道:“蕙怡郡主,我知道你和我們少主有些關係,不過……這裡是我們影焰內部,你再是少主的弟子,也沒有資格來這裡。”

“若是我們的機密泄露出去,害的少主出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若煙!”

夜寒終於按捺不止了,怒聲道:“你給我住口,我能帶郡主前來,自然是經過了少主同意的。你明知郡主和少主的關係,還如此對她不敬,我回去一定會稟告少主……”

“少主不會怪我的。”水若煙冷冷道。

“放肆,若煙,你別以為我不會罰你……”

“好了,夜寒……”就在二人當眾爭吵起來的時候,唐溪站了起來:“不用說了,夜寒,你們平時也這樣嗎,楚輕侯有多久沒有親自來過影焰了?”

好在敢於挑釁夜寒威嚴的人只有水若煙一個,但這也絕對不是好現象。說不定,若是有水若煙出頭,只怕其他人同樣敢對她不客氣,即便當著夜寒的面。

夜寒表情有些尷尬,面對唐溪這個不好說清真正身份的女子,還有他一眾下屬,着實讓他為難。他沉沉道:“少主因為身份緣故,平時基本不來這裡,都是我在管控影焰,將收集來的消息彙報給少主。郡主,今天讓你見笑了,夜寒會向少主請罰的。”

“不用讓他心煩了,我來處理。”唐溪環視下面眾人一眼。

她今天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幫楚輕侯解決好這件事。夜寒喜歡水若煙,心軟不好拂她的面子,她可不喜歡她,絕對下的了手!

而且她也看的出來,只怕這個水若煙,還有些心思放在楚輕侯身上吧?

“你來處理?”不僅是水若煙,其餘人也是聽得一驚,“你憑什麼處理?你以為你是影焰的人,以為自己是少主?哼!”

看着滿大廳對自己露出布滿表情的男男女女,特別是水若煙,唐溪緩步走到夜寒前方,淡淡道:“我自然不是諸位的少主,但是,我說的話,你們卻必須聽!”

手腕抬起,指尖吊著一根紅色的繩結,一塊圓形的鏤空玉佩,只有巴掌大,輕輕晃動着。

雲鶴環佩!

眾人渾身一震,所有人齊刷刷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