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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和之前的淡然截然不同,壓抑的聲線顯露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愫。

正猶豫着要不要也將肚兜也脫下的唐溪,忽然頓住了,倏地轉頭盯着那簡陋的隔斷。本來二人之間的關係就變得複雜曖昧,在這種隱隱似有決心,卻偏偏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的關鍵時候,唐溪忍不住心跳如鼓。

“什麼?”她輕聲回應,竭力表現的平和,猶如最正常不過的聊天。

“你動作快點,別著涼了。”他的聲音似恢復了幾分,剛才那種壓抑彷彿只是她的幻覺。

“哦。”她窸窸窣窣的,總算又將褲子脫了遞過去,只剩最後貼身的月白色春燕戲柳肚兜,她卻怎麼也不敢脫了。

還是等外衣幹了,換上之後她再弄貼身的小衣吧?反正穿了這麼久,她的體溫都烘的這肚兜半幹了。她也沒有受涼的感覺,應該不會有事,果然還是特殊體質的身體好啊。

聽着他在那頭傳來的聲音,應該是在給她烘烤衣服,唐溪心中的緊張慢慢消散,環抱着雙臂掩飾住身前的曲線,一邊感受火堆傳來的溫熱,一邊出聲:“剛才的莊子,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遙遠處隱約傳來了聲音,聽不太真切,但能夠分辨出事呼喝聲,然後就是打鬥聲,刀劍撞擊聲……此起彼伏。即便那莊子和他們相隔有些遠,但在寂靜的夜晚,也依舊傳了過來。

真打起來了,一切如他安排!唐溪越發好奇,輕聲道:“你聽……”

“嗯,有林尋在,不會有意外的。先等他們殺個夠,等會我們再去撿便宜。”

“林尋?”又聽他說起這個名字,唐溪終於注意起來。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她卻怎麼想不起來。

“你忘了?”楚輕侯面色被火光映的通紅,微微朝那邊一瞄:“你第一次來碧水榭的時候……”

唐溪想起來了,那次夜寒帶了個渾身是傷的人找楚輕侯急救,因為闖的急,還差點被嵐熙公主發現什麼。她依稀記得,受傷的那個人就叫林尋。

“林尋上次就是被宮談所傷,所以這次,他知道方凌玄會帶宮談來閩貴,林尋就跟我一起來,準備找宮談報仇。這會,只怕雙方廝殺的正厲害。”

“他不是打不過宮談嗎?”想起她用計才用暗器射中他,這個男人,身手絕對是一流。

“林尋不用和他硬拼,他只要讓宮談誤會那莊子的里的人和我們有關就行了。”

好吧,說了這麼久,唐溪依舊不知道怎麼回事。

莊子里的人,究竟是誰?

聽見唐溪的疑問,楚輕侯的聲音低沉悅耳,不答反問:“是你將鄧孝通救出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唐溪轉頭,看着隔斷青衫上透過來的他的影子。雖然猜到他應該知道很多,但她卻沒料到,他知道的這麼快。她臨時起意去劫獄,他居然這會就知道了?

“今晚我就在玉珍樓。”他回答了她的疑問。

難怪!唐溪瞬間明白過來。

她叫花飛帶着鄧孝通去玉珍樓,還讓他說出‘雲鶴環佩’的暗號。本來她想,若是玉珍樓的人因為不認識花飛而不願意惹事收留他們,但只要玉珍樓真是楚輕侯的,那麼必定知道‘雲鶴環佩’這東西。只要花飛說出這四個字,玉珍樓的人怎麼也不至於將他趕出去。

卻不知,楚輕侯居然就在玉珍樓。自然,他只要看到花飛,就明白這事是她乾的了。

“鄧孝通你收留好了?”她問道。

“嗯,放心,不會被人發現的。”他沉聲回應。

只是,鄧孝通和這莊子有什麼關係?

“鄧孝通被魯同甫設計,捏造了個勾結不法商戶牟利的罪名,參與這事的,有三家藥材行東家。”楚輕侯徐徐給她解釋:“事後,鄧孝通被關入了大牢,而那三家藥材行東家卻安然無事,只不過怕暴露因而留在家中沒有露面。”

“但是,連安排這事的魯同甫和汪陽都猜不到,他們正好選上的這三家,在半個月前就被人替換了。若非如此,安平城的疫情怎麼會爆發的這麼快,以至於方凌玄無論如何想法隱瞞,最終消息都傳了出去,傳到了德慶帝耳中。”

眼神一亮,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唐溪問道:“這三家,是誰的人?”她一邊問,一邊將解散的髮辮用手指梳理着,濕透的長髮垂在腰際,幾乎沾在了一起,只怕干透也要一段時間。

“你猜猜?”楚輕侯的聲音中透着些許笑意。

考她?都說這麼多了,難道她還猜不到?唐溪飛快的思索起來。

第一個排除人選,方哲耀!

之前閩貴巡視權的最終人選還沒有確定,他只忙着和方凌玄爭奪,哪裡有空在安平城布下人手?而後來,他已經下獄,更沒有心思和能力弄這些了。除了他的死忠,幾乎大部分人都不敢擅動,處於彷徨觀察時期,考慮是否要投到方凌玄這邊。方哲耀鞭長莫及,根本沒有適合的人手安插到安平城。

趙吟澈?也不可能!

他如今等着迎娶嵐熙公主,應該不至於對方凌玄下手,萬一引起德慶帝的察覺,豈不是會當場扣為人質?南魏雖然也和東秦暗中較量,但至少表面關係還算不錯,犯不着冒這麼大的險,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不是方哲耀,不是趙吟澈,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搗毀河堤,造成岷江一潰千里之慘狀的幕後黑手--斐子稹了。

電光火石間想通這點,唐溪道:“除了斐子稹,還會有誰?”

“呵呵,溪兒想通的真快。”

“斐子稹給我說過,岷江決堤,是他派人動的手。”

聽唐溪提起這個名字,楚輕侯忽的面色一沉,轉頭又看了看洞壁上的陰影。唐溪沒動,她的身形被他的青衫擋着,沒有露出誘人的曲線供他偷窺。心頭似失落了什麼,他沉沉道:“你以後最好少跟他來往,他很危險。”

剛要順口說‘好’,唐溪忽的一頓,轉頭看向他這邊。他這語氣,怎麼覺得有些不正常,似乎……有點醋意?

難道他怕她出事?還是怕她真看上斐子稹了?怎麼可能?她忍不住一笑。

“嗯,知道了。”唐溪柔順的答應,並沒有故意和他頂嘴。

眼神瞄了一眼兩人之間的簡陋隔斷,她收回目光,裸露的手臂環抱住雙腿,蜷縮成一團。她才不會故意挑起楚輕侯的妒火,萬一他氣惱了衝過來,吃虧的可是她。

心頭一柔,楚輕侯很滿意她的回答。她的聲音細細的,帶着少女特有的稚嫩,音色卻極好,聽得他渾身舒坦。似乎只聽着她的聲音,他就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她的樣子,巧笑倩兮,明眸動人。

“來,衣服好了。”他隨手拋過去,然後開始撥弄着挑在樹枝上已經半乾的長褲,湊近了火堆。

黑色的夜行衣準確無誤的罩在唐溪的頭上,她伸手掀開衣服,心頭一松,一邊穿一邊嘀咕:“扔什麼扔,直接給我不好啊?”

“你現在光溜溜的,我可不保證再碰到你身上哪裡,會忍不住將你拖過來。”楚輕侯沉沉的道,聲音一本正經,話語卻瞬間讓唐溪羞紅了臉。

“……”心跳着,手下動作卻越發快,她終於換下了貼身的小衣,穿着已經烤乾的夜行衣,遮擋住大部分的春光。再等褲子干透,她就不用躲在後面了。

一片沉靜,二人都沒有再說話。

唐溪沒有再問,之前有關鄧孝通和那個莊子的關係,她已經明白了。楚輕侯已經提示了這麼多,她再猜不出來才是笨蛋。

那個莊子里的人,多半就是那三家搗鬼的藥材商,同時,他們也是斐子稹的人,因為只有他的人,才會在城中製造疫病,並且有能力將消息傳到盛京。他們的目的也很簡單,自然就是想方設法破壞方凌玄得到太子之位。

只有方凌玄出錯,失去了德慶帝的歡心,方哲耀才有可能被釋放出大牢,重獲歡心,兩人才會再斗在一起。有了這兩位東秦的皇子死斗,德慶帝的注意力自然就不會放在他身上,既保證了自己的安全,隱藏了秘密,又因為方凌玄和方哲耀的內鬥損耗了東秦的實力,斐子稹這是一舉兩得。

時間一點點過去,山洞中只有乾柴樹枝被燒灼的噼啪聲,遮掩了無聲瀰漫的曖昧氣氛。

“給你。”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掀起衣簾伸了過來,拿着已經烤乾的黑色褲子。

目光注視到他修長的手指上,白皙而骨節分明,每一根都那麼好看。

似乎停頓的有些久,楚輕侯的聲音響起:“怎麼了?”

“沒什麼。”唐溪飛快的從他手中抓住褲子,片刻後終於穿上。然後,她捏着脫下的月白色肚兜,披散着半干的長髮,走了出來。

等了好久,楚輕侯終於看見唐溪了。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容顏,在夜晚卻有着特別的味道,讓他心醉神迷。

明知二人一簾相隔,她還衣衫半解,可是他卻不能越過那條界線。今晚,他明顯感覺到她對他的心思有些轉變,似乎不像在盛京那晚那麼決絕了,否則,她不會讓他親她的。只是,他懷揣着一點竊喜,卻更加不敢大意,萬一不小心做出什麼惹惱了她,他才是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