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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汪陽的面,翁立群自然會毫不猶豫的接下疫情之事,但心中的懷疑卻並不會這麼簡單就消除。明明昨天汪陽根本不要他們碰任何病患,為何今天態度突然變了?

翁立群並不知道某些事,但唐溪清楚昨晚楚輕侯偷走赤皮犀角之後,汪陽的舉動在她看來再明智不過了。

沒了關鍵藥物,根本不要想控制疫情,既然這樣,還不如將這個燙手山芋早點拋出去。只要交到他們一干太醫手上,無論再出了什麼事,都和他們杏林協會、和魯同甫沒有關係。

治好了,他們有從旁協助的功勞,沒治好,責任卻不在他們頭上,如此算盤,打的可是好啊!

看翁立群神色凝重的樣子,唐溪一笑:“叔叔在想什麼?我們的目的是控制疫情,就算汪會長搗了什麼鬼,難道我們就能夠推脫的了嗎?不如索性爽快點,全盤接下就是。”

翁立群不禁點頭:“也是。”

不用再熬藥,眾人很快開始了手上的工作,將以前的醫案病歷一一過目,再給病患們把脈確認一次,得出的結論果然和昨晚一樣--安平城這次爆發的疫情,的確是瘴癘!

根據患病人員的家庭情況,眾人很快確定了這次疫情範圍,安平城西城區大面積爆發,而屬於富人居住的東城區,卻基本沒有受到波及。偶爾有被感染的,也很快得到了救治,幾乎沒有半點影響。

“都是西城區嗎?”唐溪心中思索起來。

她的目的不僅僅是治好眼前這些人,最終是要魯同甫打開城門,將被隔離在西城門外還活着的病患全部施救。雖然她已經知道楚輕侯也在西城外,想來那些病患的情況並不太嚴重,但要讓魯同甫主動做這事,相當於承認他當初親口頒下了這道命令,枉顧幾萬百姓生命於不顧的命令!

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才到下午,之前宴請他們的那位安平城鄉紳姜舉業派下人急匆匆來了,這人行色匆匆,一臉驚慌:“翁太醫?勞煩請問,看見汪會長了嗎?”

翁立群看着他:“可是貴府有事?”

那姜家下人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道:“昨晚我們老太太頭暈無力,流涕發熱,今早也沒胃口,連早飯也沒有吃,員外懷疑……懷疑老太太是感染了疫病,這才請汪會長趕緊去看看。”

翁立群微微一頓,說明了汪會長已經將疫情等事交給了他們處理,且如今汪會長也不在,他準備親自上門去診治。那姜家下人聽了沒有半點意見,只催促趕緊。

唐溪自然會跟着去,因為她已經料定會發生什麼事了。若姜老夫人真的感染了瘴癘,她倒可以藉助姜家的身份,乘機布置一番。

到時候,只怕魯同甫不開城門也不行。

去了姜府,姜舉業早就等着了,見是翁立群帶着唐溪親自前來,也沒有半點懷疑,連忙迎了上來:“想不到竟然是翁太醫親自登門,早知道我就派人去接你了。”

翁立群匆匆一揖道:“姜員外不用客氣,還是先看看令慈的病情才是。”

很快到了姜老太太的卧室,只見一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躺在黑漆雕花月門洞床上,蓋着蠶絲牡丹紋薄被,神情萎靡。旁邊還有幾個伺候的清秀丫頭和一中年婦人,應該就是姜舉業的夫人了。

翁立群正要坐下,唐溪卻微微一伸手,不露痕迹的攔住了他:“叔叔,先由我來給老夫人看看,若是不成,你再來可好?”

姜舉業一聽,依稀記得唐溪是翁立群的侄女,再着急也不好發作,只道:“這位是翁小姐?”

唐溪淡笑道:“我叫翁楚,師從叔叔,學醫已經六年,不知姜員外可否讓我給老夫人看看?再是不成,叔叔既然在,斷不會有問題的。”

翁立群見唐溪想要出手,自然不會阻攔:“姜員外放心,我這侄女醫術絕對不比老夫差,堪稱青出於藍,有楚楚出手,令慈的病保證手到病除。”對於唐溪的能力,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如此斷定。

“呵呵,既然如此,勞煩翁小姐了。”姜舉業乾笑道,有些不信,卻不好說。

反正翁立群也在場,大不了多把一次脈罷了,他可不敢輕易得罪盛京來的太醫。一旁的姜夫人瞧着,面色不咸不淡,見唐溪走來,便將位置讓開,站在一旁。

唐溪很快給姜老婦人把脈,果然是感染了瘴癘,不過好在是初期階段,癥狀類似風寒,無非就是乏力厭食,流涕頭疼等等,還算好治。

她一邊開方子一邊問姜老婦人身邊的丫頭:“老夫人昨日可是去了什麼地方?”

一個叫明霞的丫頭看了一眼姜夫人,然後道:“昨日老夫人去了宋通判府上,給宋老夫人的小孫子慶賀滿月酒,去的時候都好好的,結果到了晚上就不舒服了。”

姜夫人眼中似有些輕視之意,不等她再問便淡淡道:“翁小姐能確認我婆婆是什麼病了嗎?”

眉眼一掃,唐溪放下筆,啟唇道:“如今安平城疫情緊急,老夫人雖是在東城,卻也不應該這個時候去人多的地方。如今老夫人的確是感染了瘴癘,不過尚在初期,姜員外趕緊派人去給老夫人抓藥,若是遲了,只怕就更嚴重了。”

瘴癘?姜家眾人一聽幾乎呆了,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旦確診卻免不了驚慌失措。

姜夫人一聲驚呼,嚇的退了兩步,姜老夫人更是驚的猛地坐了起來,頓時一陣劇烈咳嗽又倒了下去,嚇得那叫明霞的丫頭一愣之下,竟然不敢上前。

“姜員外不用驚慌,瘴癘初期並不算很嚴重,只要接觸過姜老夫人的所有人都用藥渣洗手,再換衣洗澡,姜家再用一些必要的藥草四處熏熏,就不會有事了。”

唐溪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翁立群,微微遞了個眼色過去。後者雖然不知唐溪為何故意說的這般嚴重,但她的話肯定配合,於是也沉着臉,重點強調了一次。

狀似安慰的話,卻更引起了姜家人的驚恐。

整個姜家何其大?多少院子多少間屋,花園迴廊,廂房花廳,廚房內室……而且下人婢女都四五十人,還不算姜家自身成員,全體算上起碼過百!

就算昨天跟着姜老夫人赴宴的人不多,但回來之後,相互接觸造成交叉感染的可能性,加上心理作用,就算整天留在府中,沒有和姜老夫人沾邊的,知道後只怕也忍不住心有餘悸了。

姜舉業聽了一愣,隨即臉色越來越白,似乎想到了什麼,雙腿微微顫抖起來。他僵硬的轉動脖子,無一不是看到全家上下被嚇的魂不附體的樣子。

只是再看到床上的姜老夫人,一副瞪大眼珠,眼看就要昏死過去的慘狀,他一聲厲喝:“明霞,你縮什麼縮,好好照顧老夫人,老夫人若是有事,老爺我第一個弄死你!”

“老爺不要!”

明霞嚇的衝到床邊,握住姜老夫人的手,想丟又不敢丟,渾身發抖。姜夫人一咬牙,心中再是害怕,也不得不走了過來,做慈媳狀安慰姜老夫人。

姜舉業看着滿屋子人的惶恐神情,也有天暈地旋的感覺,他衝到翁立群面前,哀求道:“翁太醫,這可怎麼辦才好啊,你可一定要幫我啊……”

翁立群看着唐溪,後者正色道:“姜員外太過慮了,只要治療的及時,其實瘴癘也不是治不好的。”

她將藥方遞了過去:“姜員外,趕緊讓人去抓藥吧,熬好了趕緊端過來給老夫人服下,整個姜家上下打掃一遍就沒事了。”

“是是。”姜舉業手足無措,點頭如雞啄米,連忙讓下人拿着藥方出去了。

“對了。”

唐溪頓了頓又道:“姜員外,還有一件事很重要,既然姜老婦人是昨日外出後才感染的瘴癘,只怕宋通判府上的一干人等也有被感染的可能。包括昨天赴宴的所有人,最好都服藥預防,否則一旦大面積傳染,到時候就麻煩了。”

哪裡還不清楚西城那些百姓的慘狀?驚慌失措的姜舉業已經沒了半點主意,凡是唐溪說的,他立即就吩咐人去辦。沒多會,整個姜家就忙碌起來了,人人面上帶着驚慌,連手腳都麻利了些,生怕動作慢了小命不保。

很快,出去抓藥的下人回來了,一番話聽得姜舉業幾乎暈過去:“老爺不好了,杏林協會的人說這方子上的葯不齊,其中一味赤皮犀角沒了,怎麼辦老爺?”

唐溪眉頭一皺:“怎麼可能?昨天我們所有太醫幫忙熬藥的時候,汪會長還沒說有什麼藥物缺失,為何今天就沒了?”

翁立群卻毫不知情,眼神一暗,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赤皮犀角是治療瘴癘的主葯,若是缺少,這葯根本沒用。若是真沒有赤皮犀角了,為何今早不提前告訴我們……”

“你說什麼,翁太醫?”姜舉業幾乎癱倒在地。

他如何沒能明白這話的意思?治療瘴癘最主要的一味葯居然沒了,那結果就是一個死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