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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二十多天,沒有多餘的話,彷彿她能夠理解他似得,根本不用解釋。他淺笑柔和的唇角,那笑意如水般寵溺,眼神中更透着難以言說的情緒,彷彿……就像是傾蓋如故的知己,卻又相約黃昏一般,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見唐溪躊躇,楚輕侯終於開口:“你不是來看花魁大賽的嗎?還不上船?”

他拉住了她的手,輕輕一帶,一股柔和的力量傳來,一恍神,唐溪已經站在了船上。他轉頭看着岸上的笙蘭和花飛,眼神一動,淡笑道:“你們跟着水墨丹青好了。”

唐溪這才看見小船不遠處還停着一艘船,一般大小,點着一盞清油燈。

話語柔和卻充滿了不容至否的命令,笙蘭和花飛一點抗拒都沒有,上了後面的船。

“走吧。”

楚輕侯站在船頭,回頭看了唐溪一眼,俯身拿起船邊帶水的竹桿,輕輕往水中一划,小船微微一晃,已經破開水面朝河心而去。

河面燈光點點,宛若繁星,一紙小船,淹沒在夜色下,如同一幅寧靜的水墨畫。

寬闊的玉帶河面,這隻小船毫不起眼,唐溪四下一望,發現遙遠處也有不少這般的船,只是比他們坐的這隻大一些。裝飾的富麗堂皇,但一看就和花船有區別,有不少人站在船頭,對着一隻只出現的花船指指點點。

一看那些人的穿着和排場,唐溪就知道,只怕這些人才是有着評選花魁的資格。出身富貴,身價不菲,出手闊綽……否則怎麼有那麼多錢捧一個花魁出來呢?

夜色迷人,連唐溪心頭也不由得平和寧靜,眸光落在船頭的那個白衣男子身上,不由得放輕了聲音:“楚輕侯……”

正想問這麼多天他幹什麼去了,但才一開口,楚輕侯已經放在了竹桿,掀起衣擺坐了下來。小桌上早已備好了酒杯酒壺,他自斟一杯,淺酌一口,含笑看着她:“怎麼不坐下?”

小船距離河中心的那些花船還有些距離,清涼的河風吹來,涼意陣陣。好久沒有這麼愜意了,唐溪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她和他,難得這麼平靜一次。

楚輕侯遞了一杯酒給她,唐溪一聞,酒香淡淡的,淺淺的粉紅液體,是得月樓的桃花醉。

“你的冊封大喜,我有點事,所以沒有去。”低沉醇美的聲音,透着一股誘人的氣息,溫柔彷彿化作一汪春水,瞬間融化唐溪心頭殘留的那點警惕。

他眼帘低垂,修長的睫毛在如玉的俊顏上印下淡淡的陰影,融合在油棚燈盞上透出的朦朧光華,整個人飄忽的像蒙上了一層煙水霧氣。

“我讓方濯塵給你說了,我會給你準備禮物的。”

唐溪一怔,禮物?她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時方濯塵說碰到了他身邊的水墨,只說他有事不來了,哪裡說了什麼禮物的事?可是看楚輕侯認真的樣子,自然不會是在狡辯解釋。那麼……到底是水墨沒有帶到話,還是方濯塵故意隱瞞了?

一道視線射在她臉上,唐溪不由自主的抬頭。

清美深邃的眸子正凝視着她,眼底是專註和溫柔的情緒,感覺不出絲毫心機和陰沉。他看她,就像在看一株美麗的小花,一個弱小的動物,或者是一副美景,不但有欣賞之意,還有一股溫柔到極致的憐惜和疼愛。

這樣的眼神,唐溪幾乎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過。

他看她,不是最初的冷厲不屑,就是到後來的戲謔調侃,再後來,她還感覺道一絲明暗隱晦的情愫,若隱若現。

“知道你不缺錢,也看不上那些俗物,再說,這次晉封郡主,想必德慶帝也賞賜了不少金銀之物吧?”他開口,平靜的語氣中透着一股動人心魄的迷醉,“既然這樣,我也沒準備送你這些。”

錢財?怎麼會是俗物!

她就是需要錢財好不好,他居然不送?難道他以為她錢很多嗎?

雖然他給了一百萬兩,但她只去提取了一次,十萬。加上以前掙得,還有明溪館的穩定收入,雖然看起來比普通人多,但她的開銷也大啊。

不說為班輸治療受傷的消耗,光是煉製療傷丹購買的藥材,就花去了兩萬兩。雖然……那些藥材還在家中,並沒有用去,但錢畢竟是花了啊。

還有配置暗器所需的材料,她知道班輸沒什麼錢,購買材料的錢都是她掏的好不好?用到現在,未來還有一大筆開銷,她剩餘的幾十萬兩根本就不夠!

楚輕侯卻沒有注意到唐溪的腹誹,一邊說,一邊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她,隨手又滿上自己杯中的。

無意間一看,唐溪才發現自己杯中的酒,竟然和他杯中的酒,顏色不同。

一杯淡紅如桃花瓣,一杯綠似輕紗,分明就是兩種不同的酒!可她剛才分明看到楚輕侯是從一個酒壺中倒出的。

她立即就想到了,只怕是這酒壺有問題,裡面裝了兩種酒。一杯桃花醉,是給她喝的,另一杯,是紅塵醉,度數極高,是他喝的。

不覺一笑,想不到他竟然也喝這種大多數人不喜歡的東西。

將紅塵醉一飲而盡,楚輕侯再開口,唇齒間已經有了淡淡的酒香:“本來想送你書畫這些雅緻之物,但上次聽你瞎說一通,我知道你也不是附庸風雅之人,這些東西,不送也罷。”

瞎說一通?難道他是說,她胡說她家中有畫聖書聖之物,還用刺繡大師梅菱的《牡丹圖》當枕巾的事嗎?

俗物也不送,風雅之物也不適合,他到底要送什麼?

唐溪心頭不由得一煩,難道她還盼着他送什麼嗎?她是不是有些覺得,他送的東西會和別人不同,因而期待上了呢?

“所以,想來想去,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適合送你的禮物。”

哼,果然是假惺惺,前面說了一大堆,最後居然是想不出。想不出的結果,自然是不送了,反正她既不在乎金銀,又不附庸風雅,那還什麼好送的。

面色不覺冷了下來,唐溪一把抓起酒壺,指尖在壺蓋上一旋,倒出一杯淡綠色酒液,仰頭喝了下去。

辛辣的感覺,從舌尖蔓延至嗓子眼,彷彿帶着一條火線,一直延伸如臟腑之中。身體中彷彿燃起了一團火,片刻就熱了起來。

隨後,口中的辛辣漸漸淡去,醇香和甘美混合,充斥了口腔。炙熱也變得溫和,逐漸清涼下來,而後又是冰冷的感覺,如同一瞬間經歷了春夏秋冬。

秀眉一蹙,唐溪立即察覺這酒和她之前喝的不同。

上一次,她也喝過着紅塵醉,辛辣是有,醇香和甘美也有,但卻沒有這股瀕臨四季的感覺。為何這一次……

“這酒里,你加了什麼東西?”

“你以前喝過紅塵醉?”楚輕侯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女子難道不能喝酒了?”她看着他,眼中帶着一絲挑釁,還有一絲不滿,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微微一笑,眼瞳中又是那種輕柔如水的感覺,楚輕侯道:“嗯,是加了一點東西,這樣是不是感覺要好一些?”

是很不錯,豈止是好一些。若這種加了料的醉紅塵再拿去出售,絕對會比之前口碑好得多,甚至一些特別的人會為此痴迷。

一口飲下四季春秋,品嘗那時節在瞬間變幻的神奇感覺,豈能是尋常之物能夠體會的到的?別說一百兩,就算是一千兩,估計都會有人趨之若鶩。

又準備再倒一杯,楚輕侯按住了她的手:“少喝點,這酒勁大,當心醉。”

她怎麼會醉?

喝下去用內力催化,不但能夠增強體質,還對內力有小的增強,特別是經過他加料後的,更是效果不錯。他既然沒給她準備禮物,難道酒還不能多喝幾口?

“捨不得?”她盯着他。

指尖一動,楚輕侯鬆了手,“那隨你吧。”

反正是在船上,若她真醉了,他自然會照顧她的。

等唐溪又一杯酒下肚,體內冰涼溫熱的感覺瞬間遊走全身,雖然腦子還很清醒,沒有絲毫醉意,但她面頰卻飛上了兩朵紅暈,俏麗醉人。

楚輕侯眼中的溫柔之色更濃,他從衣袖中摸出一張紙箋,推到唐溪面前:“這個,給你的禮物。”

一張紙?給她的禮物?

唐溪捏着紙拿在了手裡,他給她準備的禮物居然是一張紙?

楚輕侯薄唇輕啟,笑意如水,溫潤清澈:“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但是……我覺得這個是最合適的了。”

自然不會是白紙,唐溪按捺住心頭的好奇,想不通他不送金銀珠玉,也不選書畫古董,最後選的這張紙,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展開,一行字躍入眼帘。

清瘦有力的行書,矯健不失穩重,彷彿下筆之人天性豪邁大氣,卻又因為特殊原因,下筆多了幾分小心,失了幾許飄逸。

但足見他當時的心情,認真和重視。

“憑欄倚樓風細細,望極春愁,赤紅染天際……”怎麼,居然是一首詞,他寫一首詞送給她?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