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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曦不問,不管不顧,只和林文溪說一些附近新開的一些琴行,兩人還是很有共同話題,乾脆去琴行附庸風雅,附近新開的名字又能隨了兩個文藝小青年心思的,就是紫雲琴行。

林文溪走進紫雲琴行,總覺得名字有些特別。

看店的小姑娘很熱心,拉着顧曦要他露一手,顧曦搖了搖林文溪的胳膊,林文溪來了興緻,居然坐下來撫鍵而彈。林文溪彈的是一些偏古代的經典曲風,那小姑娘聽得入神,忽然覺得林文溪的袖子划過琴鍵,影響了林文溪發揮,主動走上前挽上林文溪的袖子。林文溪反應過來時,袖子已經被挽開,露出裡面一條條於紫的傷痕,看樣子是最近新增的,像是皮帶打傷。林文溪忙收了袖子,轉身就離去,顧曦拉住林文溪的手,心疼得眼淚花已經出來了。

“你哭什麼?”林文溪冷冷問,心裡有些好奇,自己和顧曦也不過萍水相逢有些共同語言,這小男孩實在不至因自己受些傷就能哭鼻子的。

“不會是鄭凱那烏龜王八蛋乾的吧?”顧曦邊抽噎邊問。

“我爸爸素來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林文溪淡淡說。

顧曦緩緩拉住林文溪的手,不住撫摸。林文溪彷彿覺得手上的傷痕不那麼疼了。

“對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方式,不然我跟你回家,教你爸爸怎麼管教你。”顧曦認真地說,他看到林文溪的冰塊臉幾乎崩潰成碎片,就忍不住自己打了幾下嘴巴:“掌嘴,掌嘴!”林文溪聽得微微一笑,旋即神色肅然。

林子偉把林文溪逃課,不吃飯等行為批判得好像要殺人放火,最後林文溪頂撞幾番,就被林子偉罰跪,用皮帶抽個遍,為此黃夕雅又哭着和林子偉大吵一架。林文溪趁着兩人吵架,偷偷從家裡跑出來才脫了身。

往後呢,林文溪倒是理解為什麼連鄭凱這樣能三拳打死鎮關西的莽漢都能被顧曦給治住,顧曦粘起人來,絕對不會是影子,會變成身上的某種器官。

剛回學校,林文溪不想去宿舍,顧曦則有時候是眼睛,比如顧曦會小聲喊:“女舍那裡,舒小曼出來了,你要不要去見她?迴避可以從學院路走。”

有時候是鼻子,比如顧曦會大聲說:“再往右是公廁,學校真是太為人民服務了,咱們往那邊,圖書館去。”

有時候是嘴巴,比如顧曦會把林文溪買的避風塘奶茶,自己的給喝完,又把林文溪的也喝完。林文溪想起一個人,從不忌諱自己吃過的東西,心中陡然氣悶,沉聲問顧曦:“我們四處晃了這麼久,到底去哪?”

顧曦眨眨眼,說:“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文溪回了寢室,顧曦坐在他床邊。林文溪上洗手間,顧曦站起身也跟過去,林文溪苦惱地打開一條門縫,說:“這裡不用跟進來了吧。”顧曦若有所思點點頭,面朝洗手間坐下,等林文溪跑回床上坐着,顧曦的坐姿也隨之一百八十度轉彎,始終面向林文溪。

“你是朵向日葵吧。”王襄剛好回到寢室,很快脫了上衣,剛才又被趙淵叫過去打球,出一身臭汗。

“我是向日葵,也比你牆頭草好。”顧曦大聲回敬。

“你們一個日,一個草的,說些什麼呢?”趙淵回寢室,一見林文溪,神色旋即黯然。這幾天,林文溪飄飄忽忽地出寢室,悠悠蕩蕩地回來,除了顧曦能和他說得上話,任誰都不搭理。趙淵以為自己說錯了,做錯了什麼,亦不敢再惹林文溪生氣,一時反像是戰士臨陣怯縮,四顧茫然了。

入夜斷電時,趙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醒來側過身,見浴室門窗倒出林文溪的影子,開始還是站立着的,不一會就蹲下去,水流聲繼續,但是林文溪卻一直沒有再站起來。

趙淵忙跳下床,抬手拍打沐浴室的門,驚訝發現凜冬天氣,窗戶上竟然沒有一絲霧氣!推門,門也是冰涼的。

趙淵用平靜而稀鬆的語氣喚道:“誰三更半夜懶人屎尿多,快點,我要上廁所,憋不住了。”

裡頭起了響動,一會林文溪顫着身子,嘴唇依舊青烏着出來,滿臉不知是水還是淚。因衣服穿得匆忙,竟沒有遮住手臂上的鞭痕。趙淵將林文溪的袖子推上,發現整條手臂鞭痕交錯,又忍不住狠命將林文溪的整個秋衣都撕了下來,才看到林文溪整個背部是一條條的於紫,竟然再找不到半塊好的皮,這傷似乎更甚於那次拉練時和鄭凱一起攀崖留下的印記。

“我不想吵醒其他人,你走。”林文溪冷冷推開趙淵,將衣服穿好,人卻已經被趙淵緊緊摟住,推進沐浴室,反鎖上門。

“你做什麼?”林文溪推開趙淵,惶恐得無所適從,眼睛竟然有些猩紅,全身戒備看着趙淵。

趙淵走上前,林文溪反手從窗台上拿了一把趙淵修理窗戶後留下的鋼絲鉗,對着趙淵。

趙淵沖了上去,緊緊抱住林文溪,鋼絲鉗重重打在他的後背,趙淵悶哼一聲,又挨了一下。

“文溪,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趙淵忍痛不鬆手,臉緊緊貼着林文溪的額頭。

“告訴我,好嗎?”趙淵的聲音哽咽了。

“你再不鬆手,一會我就撞牆死掉!”林文溪冷冷地說。

趙淵慌忙鬆開他,堵住門口:“我能做什麼?我做什麼都可以,文溪!”

一行淚水從林文溪眼中流出來,他一字一頓地說:“趙淵,我只求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

“我對你不好,所以,你才防備着我,什麼都自己撐着。我對你不好,所以你才一個人負氣離去。我對你不好,所以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滿身的傷,無能為力。文溪,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想好好地抱着你,讓你至少睡得暖和點。”趙淵滿腔的話想說,直覺得此刻若林文溪要是有任何危險,自己寧可代他去死。

“沒必要!”冷冷的一聲,若狂風挾冰,天降苦雨,燎原大火,火焰漸漸低沉,漸漸,一切歸於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