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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清晨爬出帳篷檢查便覺得哪裡不對,這半夜,這荒野,竟會有耗子不成?距地一米高度,帳篷上破了兩個窟窿,像是被啃噬的。

趙淵默不作聲,架鍋生火煮麵。面是煮夠了,調味料顯然不是很充足,兩個碗清湯擺在最後,五個碗有料擺在最前。要林文溪起床,對方顯然酣睡未足,微微蜷縮身子,臉上猶帶一些欲罷不能的微笑。

這小子。。。趙淵忍不住戳了一下林文溪的耳朵,林文溪這才微微笑着爬起身。

趙淵挨個帳篷大聲吆喝,窸窸窣窣聲音過後,一個個帳篷打開,一股子生氣給荒野注入幾股生機,幾個人影已經飛奔而至,陳婉馨作為姑娘家,竟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很快幾大碗面橫掃一空,林文溪拿着竹筷就着幾根五毛錢的榨菜絲,細嚼慢咽。

兩個睡眼惺忪的人從帳篷幾乎是爬出來的,黑眼圈濃得要流下來,傷心欲絕盯着眼前的白麵條。

“昨晚沒睡好吧?”趙淵淡淡一笑:“調料不足,只能勉強了,平時,你們不是起的挺早的嗎?”

“嗯嗯,昨晚似乎有些蛐蛐叫,今晚換個地方就會好了。”舒小曼捶捶腰,艱難下咽。張安安扯扯臉,把僵硬的笑容扯得潤滑一些,嗚咽一聲,徑自奪過林文溪的碗,倒半碗湯進來。林文溪默默放下筷子,張安安粲然一笑:“啊,你不吃了?”隨後把林文溪整個早飯倒進自己碗里,甚至拿筷子在林文溪碗里掏了幾下,才罷休。

“這是,鴛鴦鍋嗎?”王襄囁嚅着嘴巴,一臉委屈。

“恩。”張安安默默點頭。

王襄把自己的碗遞在眼前:“來三人行吧,我碗里還有點湯。”

張安安追着王襄繞場三圈,最後把行囊包全部罩在他頭上,心滿意足拔腿離開。

因上了大路,白天趕路很順暢,當晚不到十點,一行人便早早睡下。

“諾,畫我的眼睛。”趙淵遞兩張橢圓形的紙片和黑色中性水筆給林文溪。

“怎麼?”林文溪睜大眼睛。

“別問為什麼我知道你會畫畫,我那些天都在翻箱倒櫃找你的面膜。”

“哦。”林文溪若無其事地說。

“哦個屁啊,快點畫。”趙淵又遞過紙筆,林文溪服服帖帖拎起筆,示意趙淵端坐不許動。趙淵坐得腿腳都酸麻了,林文溪的筆尖仍在兩張紙片上發顫,趙淵終於撐不住喘着粗氣問:“怎麼還沒畫好?”

林文溪像是回過神:“噢,自己欣賞了很久。”

。。。

趙淵喉頭打會結,拿過紙片,兩個惟妙惟肖的眼睛怒目有神,十分嚇人,但是——不是趙淵的眼睛。

“不太像啊?”趙淵疑惑,自己辛苦保持一個姿勢睜大眼睛坐了半天,配合得十分到位了。

“哦,燈光太暗,我沒看你,自己畫出來了。”

“林文溪。。。林文溪。。。”趙淵念念有聲,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是何其辛苦,身邊的獃子愣子竟然默不作聲,不看自己一眼,畫的不是自己的眼睛!他恨不得自斷經脈,拉着眼前這意態悠閑半倚枕頭神色淡然自若的林文溪,一起自爆。

林文溪又拿出一支紅色彩筆,在紙片上塗塗抹抹,一會,趙淵發現那雙猙獰的雙眼裡盈盈充滿血色,血色豐潤飽滿,呼之欲出。

“狠一點嘛。”林文溪淡淡笑笑,視線彷彿不經意掃過帳篷里那兩個小洞。趙淵豎起大拇指,不想這林文溪卻也機敏至此。

深夜,帳篷外數聲凄厲的慘叫驚動所有人,各處帳篷齊齊亮起燈來,甚至於躲在遠處保障安全的那年輕教官也被驚醒,緊握警棍,匍匐靠近趙淵一行人落腳處查看詳細。他看到幾個帳篷里的學生都衝出來,扶着一帳篷外的兩名女生,再靠近看,那兩名女生只是被嚇得哆嗦,直指身邊帳篷,聽得一人口中大聲念念有詞:“媽呀,眼睛,很大,流血!”

那帳篷里無聲無息。

不好!莫非出了大事!教官馬上繞後靠近那處帳篷,一把拉開帳篷鏈子,劇烈的鎂光電筒探射燈朝里,直直照在趙淵和林文溪熟睡的臉上。兩人耳朵里塞滿棉花,其中趙淵咀嚼嘴巴,一個翻身,大腿跨過林文溪的腰部,將他夾得緊緊,看來兩人熟睡已深。

教官詳細了解情況,又照了照帳篷裡面,確認無事,才莫名其妙轉身離去。那兩名女生自然是半夜起來想當狗仔隊的張安安和舒小曼,只是自此再也不敢逼近趙淵和林文溪的帳篷半步。她們對於那兩人耳中塞滿的棉花耿耿於懷,更是記住鎂光燈下,趙淵微微笑的面孔。

趙淵和林文溪的帳篷,裡頭一片烏黑,確認外頭沒有動靜,林文溪狠狠掐住趙淵的胳膊:“你剛才佔便宜占的可開心?”

趙淵紋絲不動。

“別以為你裝睡,我就不知道!一隻大象腿,壓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了!”林文溪狠下心來繼續掐着。

趙淵齜牙咧嘴:“哎呀,哪裡的傷口裂開了。”

林文溪忙縮回手:“你倒學的快!”

趙淵頑皮一笑,兩人相對安眠。

又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所有人行囊里都只剩麵包了,按照王襄同志在地圖上指點江山,還有八十多公里的路,照這般拖家帶口,至少還得有三四天的行程,而路上已經三三兩兩,數數至少有十幾個人超前了,都是體力尚且充沛的男生。

“誰拖家帶口?誰是家室了?”張安安擰一把王襄的胳膊,眼睛不小心朝趙淵看去,就瞥見他胳膊上青紫一處,滿懷母愛探過頭去:“文溪,疼,也不用把趙淵折磨成這樣。”

陳婉馨圍過來,趙淵馬上將袖子合上,笑着說:“我看你是想被他這麼折磨。”

張安安想起昨晚的恐怖,心有餘悸,頓時尷尬不語。

說話間,正午驕陽似火,大路似乎走到頭,連接大路的是一彎到底,是隱約斷續的河堤,河堤自然生長,似乎並未惹到塵世煙火,也無人為修葺痕迹。饒是深秋時節,枯黃肅殺的蘆葦盪,沿了河堤鋪到天盡頭。天邊千里無雲,一派碧空澄凈,偶或的微風拂過蘆葦叢,三三兩兩飛鳥驚起,很快又沒入叢中,恢復片片的安靜,正如同一行人的心情,景緻再好,也因腹中的飢渴而毫無欣賞的意興。

況且,這走下去便意味着很長一段時間再無樹木遮掩,必是要暴露於日光曠野下,幾名女生把剩餘的精力都花在對未來日子的無限惆悵中,終於想得軟綿綿席地趴下。

再不情願,也須啃了這乾癟的麵包,張安安臉色微微蠟黃,若不是一行人中有那麼兩個能擦起讓她感興趣的火花,興許身體狀態已經由不得她堅持下去,她本來有些豐腴,按照十分解風情的王襄說法,就是微胖,早已不勝數天的長途跋涉。三女生懶洋洋躺在庇蔭處,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趙淵和鄭凱卻已經爬下河去,也不知是洗澡還是做什麼去。

“你牛逼,居然抓了五條。”約半小時後,鄭凱興緻勃勃地挽了趙淵肩膀,一路踐踏花草,走回來,手中瓦罐里堆了一疊銀晃晃的。除林文溪外,所有人都圍了上來,面對尚且還在瓦罐中掙扎的活魚,恨不得生吞活剝。眾人皆想不通兩人是用什麼辦法,竟然抓了七八條碩大的活魚,趙淵只說幾條活蚯蚓外加一個鉤子,竟然就釣上來這麼多。

生火,起鍋,放下許久不用的食用油。趙淵把魚下鍋之前搓搓手,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唉,這裡的魚好可憐,太單純了。”

王襄撇撇嘴:“就你那張臉,饒得了這世界上的魚啊,雁啊,之類的嗎?”

幾名女生聽得會心一笑,趙淵之帥氣英俊,的確可當王襄這不甘心的曲線讚美。趙淵和鄭凱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王襄擺擺手:“和粗魯漢子就是沒法溝通。”

趙淵揚頭對安靜了太久了林文溪喚道:“喂,那位多愁善感的,你再不來救命,它們來世化不了白魚貞來報恩了。”

“就像王襄所說,他們看到你的時候,已經死了,我何必多此一舉。”林文溪罕見地不再正面和趙淵鬥嘴。

張安安笑着說:“那不知道文溪,你是魚,還是雁呢?”

林文溪聞言說:“鴻雁在雲魚在水,我站在土地上,自然是人。”

舒小曼笑着說:“後面那句是‘惆悵此情難寄’,文溪是惆悵什麼呢?”

“他呀,惆悵這麼好的魚,可惜不能是趙淵為他獨做的,那,大家都不吃了不吃了,這是趙淵做給文溪的魚呢!”王襄哈哈笑着。

“你說不吃的。”趙淵笑眯眯地說,一陣魚肉香飄來,所有人禁不住大咽口水。

方才大傢伙說話時,趙淵不急不慢,什麼時候拿下一些枯枝,什麼時候添加一些,細細拿捏,汗水和了溪間清水微微倒下,油鹽醬醋這等限量的調味,在他手裡使得精純熟練,魚翻一個身,一陣肉香,再翻一個身,又是一陣欲罷不能的慾望,最後趙淵將不知哪裡采來的野菜捏碎了慢慢放下,最後滅火下魚,一氣呵成。眾餓殍雖早已無法抑制住肉食動物的一面錚然顯露,卻也近乎欣賞地圍觀趙淵的表演。

趙淵分給所有人一條鮮嫩的魚,大家久不聞肉味,無不欣喜欲狂。輪到王襄時,王襄幾乎要吐出舌頭來。張安安皺眉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模樣,恨聲說:“你倒是繼續搖尾巴啊。”

趙淵指着一條還活蹦亂跳地在罐子里撲騰,生死未卜的魚,對王襄說:“你的。”

“淵哥,你這是。。。”王襄不禁搓着手,唾沫直往肚子里吞。

“有人的嘴巴是只拿來說話的,那就多說點吧。”趙淵將一大口肉吞進嘴裡,心滿意足。林文溪忍不住抿嘴一笑,趙淵看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