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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重磅消息如巨石沉水,激起千重浪。

商界叱吒一時的年輕精英,對外公然宣布出櫃,並辭去總裁職位。

更令人嘖嘖稱奇地是,他方宣布通告,居然整個公司七千七百四十九號人集體發布微博或微信宣布出了。眼見這些明晃晃的帥哥和璀璨奪目的美女全部斷袖,多少痴男怨女傷情一片,大膽曬出自己的取向,輿論哀鴻遍野,一時各界眾說紛紜,引起軒然大波。

及至他的照片公布在網上,頓時被評為最具顏值總裁,他生得怎一個模樣呢?

劍眉勢如虹,明眸燦星辰,鼻樑高挺,稜角分明,面色冷峻不怒自威,實是人中龍鳳,丰神俊朗。

他姓趙單名淵,年紀輕輕,卻是一代建材大亨,他的出名不僅是因為每年公司財報里的天文數字,更是他幾乎將個人資產的一半,盡數投放在慈善學校的建設,廉租廉價房的投資。

有好事者調查出他有一妻子,於此前投湖自盡。

更有人進而查出,某個風流才子,某知名鋼琴演奏大師,也有某個紅極一時卻紅顏薄命的天后巨星,某個將自己丈夫殘忍傷害近乎致死的女人,更有一個因將自己親生父親送上斷頭台曾見諸報端的男人,和趙淵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都出自紀夫大學。

於是什麼總裁為戀愛自由,謀殺妻子之類的文章見諸報端,警方多次出面澄清也敵不過輿論的野蠻生長。眾人回過神來想讓趙淵撥弄清楚撒下的漫天迷霧,他卻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於所有人視野中,鴻飛冥冥。

熱搜不減,輿論漫漫,這紀夫大學便成了眾人趨之如騖的地方。

可紀夫大學的舊址,早已成為林立的商業大樓,這裡,再尋不出有甚高等學府存在的痕迹。

有善偵探的記者在小城的報紙中找到一張舊照。

紀夫大學大學的主建築樓轟然倒塌在一片塵灰之中,建筑後的一輪夕陽豁然現出全貌,濃烈得讓人窒息的夕暉,此刻正灑在一個風中獨立的青年身上。他戴着西式紳士帽,西裝大衣迎風揚起,正默默點着一根煙,埋着頭,看不清長相,身後,是灑得漫天飛舞的紙屑,細細一看,更像是撕碎的照片。

時光追溯,三年前站在那片廢墟上的,叫林文溪,他一一撕碎的,正是當年在這座大學留下的所有照片。他顫抖着雙手,卻始終無法毀掉其中一張。

而這張照片,最終亦傳於網上,惹起多少人的淚眼紛飛,那般青蔥少年時。

照片的光影如青春蔥蘢,滿滿似宣紙潑墨,漸漸化開,氤氳滲透。白色光暈下,依稀能看見林文溪微微閉目,像是卸下了周身的重擔,臉上浮現着欣喜而輕鬆的笑意,垂着雙手,任由趙淵抱在懷中。趙淵長身玉立,緊緊擁吻着林文溪,以至胳膊上青筋畢現。

他如雨後抽筍的新芽,他似竹林里曼曼修竹,為他伸展枝葉。初夏時節,晨光初起,東邊天空的長庚星未落,那裡沒有其他人,只有五月的喁喁微風靜靜地將一切定格成無從磨滅的芳華。

——題記。

十一年前。

紀夫大學的錄取章程里,明確寫上入學軍訓,三個月。

這麼長!林文溪微微皺眉。

“大學生可以免除服兵役,所以紀夫大學,特地做一下補償。目的就是為了形成嚴謹的紀律,踏實的學風,為社會輸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身為校長的林父林子偉頗為嚴肅地訓斥自己的兒子。

可那是針對年滿十八周歲的成年人吧,而自己,分明才是個十七歲的,兒童。

“你沒有特權!”林子偉對獨子林文溪的反應顯然十分不滿。

“我。。。想住校外。”林文溪囁嚅着說。

林子偉橫眉冷下臉來,他的妻子黃夕雅頓時把送兒子上學去的心愿給生生掐滅,眼看着林文溪面無表情地獨自出門,一壁又想着,一切物件是否齊全,衣服也好,常用藥也好,恨不得將兒子重又收回當年懷胎十月的肚子里。一想及懷胎時分,黃夕雅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文溪遠去的背影,好像都不像,到底是像我多一些吧。

這是新生報到第三天,林文溪就這個話題和林子偉彆扭到最後,只得獨自拖着兩個笨重行李箱,扛個麻袋子,簡直是吃土一般按照校舍分布圖,慢慢爬向自己的宿舍樓。雖方向感並沒因為上了大學而增加,頗費一番周折,卻也順利到了寢室。只是路上那倆豪車濺着的一身泥,讓林文溪忽然想起三個字:土行孫,那車上少女挑逗而微眯着的雙眼,叫林文溪不覺打了個哆嗦。

寢室里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想來正午時分都各自覓食去了,四個床位,靠近洗手間的上鋪空着。對於從沒睡過高卧的林文溪來說,這簡直是比三個月軍訓更大的挑戰。其他床鋪多少有些凌亂,唯獨這個下鋪收拾得整整齊齊,被子疊得豆腐塊般,幾雙舊式運動鞋依次擺在床底,兩件無袖運動衫掛在床頭,隨窗外來風微微飄動,一個碩大的籃球網兜也一併掛在鋪架上,籃球上劃痕累累,整個籃球卻被洗得光潔如新。看樣子,是個很講究的人,也罷,一會還需去添些生活用品,乾脆留個言。林文溪寫完紙條,便將行李往下鋪塞了片刻,一時塞不進去,滿頭大汗間,聽見門口的聲音。

林文溪回頭看着這三個未來需共度四年的舍友,方才塞行李箱累得正滿頭大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那三人,一個生得匪氣十足,才上大一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卻是滿臉鬍子茬,目光中隱有不滿神色,看着就是個沒剃成光頭的魯智深。另一人卻十分清爽別緻,說不上特別帥氣,卻也俊朗,舉手抬足間有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滿臉逗趣的笑容,目光深深望着自己。還有一人,臉上掛着戲謔般的笑容,劍眉如刻,雙眸若星,鼻是懸膽,硬朗下巴染着些微微的墨青色,着裝雖平凡至極,隱隱卻有大將風采。後來林文溪才知道他們是鄭凱,王襄,最後一個,叫趙淵。

“鄭凱,你看你看,我就說看名字,你上鋪就是個文弱書生!”趙淵大聲說。

“這床鋪是鄭凱的,你怎麼?”王襄更多的是詫異。

鄭凱拉下臉來,不吭聲。

趙淵拉了張凳子,安安靜靜坐在林文溪床邊,凝神看着林文溪,方才一進門,他便瞧見一個皺巴巴的小屁股在那不斷晃悠,忽然便停下扭動,頓了片刻,轉過身來,只見烏髮碾絲,長眉如畫,秋水清眸,一雙薄薄的唇瓣,天然好似春花錯了令,誤開寒霜中,陡教人生無端出一股憐惜。

鄭凱不依不饒要把先來後到的邏輯弄清楚,非得讓林文溪去上鋪,或者給個非不可的理由。林文溪只是一言不發,趙淵看見那張紙條,拿起來略看了看,便說:“鄭凱,都是下鋪,我和你換位置吧。”

鄭凱聞言,抽了抽鼻子:“那你得幫我重新把床鋪好,看你能不能鋪成我這水準。”

林文溪蚊子般的一聲,二話不說,將鄭凱的“床上用品”一應慢慢搬過去,展開,壓床單角,去褶皺,全程不停休,不一會,更為整齊的床單,疊得稜角有致的被子,面貌一新地呈現出來。鄭凱不由得暗暗稱奇,自己綠野軍校出身,受過極為嚴格的軍事訓練,不想內務上竟到底輸給了這個嘴巴未長毛的小朋友。

而王襄眼裡,林文溪方才卻更像是藝術化的表演,用“輕攏慢捻抹復挑”來說,極為妥當了。他頓生知音之感,上躥下跳一會說新舍友是林黛玉轉世,一會說他膚若凝脂,面若寒霜,鄭凱覺得自己的耳朵不自覺地聳了幾下,手亦有些痒痒地。

不一會,王襄被鄭凱摁在床上隔着被子狠狠揍了幾拳:“生個大老爺們,偏偏喜歡搞些之乎者也的,酸不溜秋的!”

趙淵見林文溪始終不吭聲,拍拍他的被子笑道:“都是寢室的哥們,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要睡下鋪,我就睡上鋪。”

王襄忽然掙脫鄭凱,嬉笑:“趙淵你要是睡上鋪,在上面抽搐太響,可苦了下面這位公子哥們呢。話說小公子,我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自我介紹下可好?順便自報三圍吧。”

良久,見林文溪不開口,王襄鬧了覺得沒意思,又去隔壁寢室吆喝。鄭凱自單手捧起籃球,去球場尋夥伴,出門前問趙淵:“趙淵,你不是會打籃球么,單挑?”

“你先去,我還有點事。”趙淵笑道。鄭凱有些怏怏不樂地自去了。待得一切安靜,林文溪自顧去洗手間換衣服。

喲呵?連句謝謝都沒有?趙淵頗為玩味地笑着,目光落在林文溪的行李上。

林文溪悶聲不響走進洗手間,出來時身穿黑色休閑短褲,上衣是一片如羽般潔白短袖衫,襯着他微顯蒼白而瘦削的臉頰,似是不食人間煙火地超凡脫俗。趙淵心中一凜,臉上泛出笑意:“文溪,吃飯沒?”

“行了,你這拖家帶口的,怎麼有時間吃飯?”趙淵指着陳淵溪拿出來的電子琴,各色書籍,雨傘,藥品等,一時想笑。

林文溪頓了頓,方來學校,哪裡又知道食堂或者小飯館都在哪,這樣說,無非是想從語言上以及可能的行動上儘早結束這番對白而已。

“走吧。”趙淵挽着林文溪的肩膀,便要出門。林文溪暈暈乎乎地就跟着他走了,直到路上,才想起什麼,問:“你們不是吃過了嗎?”

“沒吃飽。”趙淵摸着方才一頓火鍋,撐得極飽的肚皮,硬生生忍住背叛自己意志的一個飽嗝,笑着說。

這頓飯,趙淵將自己撐得幾乎要吐血,卻極為心滿意足。這小孩兒,總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