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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凱跳下凳子,將顧曦和自己全身剝了個精光,大聲喊:“水!”

早已準備好的水管迅速集中在兩人身上,流動的水,瘋狂地沖刷着他們。

其他人一併拿着水桶,不斷地接着水,朝兩人身上澆着。

救護車的鳴叫聲,若黑暗太久的曙光,讓所有人心中燃起莫大的希望。

陳淵曦一直記得趙淵對自己猛然踢出來的一腳。

他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眼前的男人,淚如雨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殘忍!”待得救護車遠去時,趙淵對着陳淵曦怒目而視,欲上前再痛揍陳淵曦,猛然縮回手,不住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這是你,第一次打我,是了,我不僅該打,還該死!

“趙淵,如果顧曦去世了,我一定會隨他而去,你放心。”

“陳淵曦!你敢!”趙淵揪住陳淵曦的衣領,痛苦得嗚咽出聲:“文溪,我知道張東和軒叔是你留一手預備的,可人命關天,你怎麼能拿阿凱的命,拿顧曦的命做這樣的賭?”

是了,就算安全專家真能檢測出信號來源,也未必能抓住嫌犯,抓嫌犯的機會還有很多,可鄭凱的性命。。。只有一次。陳淵曦,你真地是,太自負!太以為陳婉馨對鄭凱心存善念,卻不知道那個陳婉馨在家園破裂時,已然成了一個不辨是非的毒婦!顧曦如果真地就此而去,自己一定會手刃駱揚,再以命抵命!

趙淵不相信,更不得不相信,自從林文溪不顧王正娟她們的終生幸福開始,林文溪已經變了,不,變質了。他還是那般聰穎,還是那般堅強而有韌性,他的一顆心腸,卻早非當年。可自己又有什麼理由要求他呢?自己當年父親去世時,不也是一心想投墨世,那時候若非陳婉馨刻意將目標替換成林文溪,自己恐怕早就手染鮮血,萬劫不復,彼時的自己,又何嘗會顧人死活?大抵,和文溪都是一樣的人吧。

趙淵想及此,抱住陳淵曦,緩緩地拍着他的後背,溫言說:“沒事,一定會沒事的。”良久,陳淵曦全身繃緊的肌肉才鬆弛下來,趴在趙淵的肩膀痛哭失聲。

可趙淵似乎是忘了,他一直那麼討厭着曾經那個想投入墨世的自己,那個自命不凡,卻無知地一再傷害文溪的自己。

在醫院裡守護顧曦醒來,成了幾人唯一有默契的事。鄭凱素來毛手毛腳,更兼自己的脖子,胸口,手臂處也有不少瘀傷,被建議減少走動,靜養休息。趙淵並不善處理細微的活兒,雖是幾經努力,仍被忽視排除在名單之外,協助護士處理顧曦的傷口,便成了陳淵曦的重任。

其餘時候,眾人俱是一言不發。

想他醒來,卻又不敢。

全身皮膚百分之四十三的重度燒傷,其中有百分之十左右是III級深度燒傷,半塊頭皮,額頭,嘴角和左邊臉頰,幾乎全部毀容。

陳淵曦甚至不敢去想象,這些繃帶拆除之後,顧曦的模樣。從天堂到地獄,從天使墮成魔鬼,原只需要一瞬間。

所幸上天護佑。

在一眾人衣不解帶的悉心照料下,ICU的顧曦,不僅沒有被二次感染,而且很快就醒轉,並且不多時,便可以從ICU出來,進入普通護理病房了。

陳淵曦看着病歷,看着已經清醒過來,睜着的顧曦,深深埋着頭,淚水從指縫中滑落。

“顧曦,疼,就說出來,好么?”鄭凱笑着,卻不敢去觸碰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沒事。。。”顧曦試圖笑着,馬上只覺得臉上一陣劇痛,眼淚花險些痛了出來。

“大。。。”顧曦張大嘴巴,喊着。

鄭凱和趙淵冥思苦想,一壁揣度顧曦的想法。

“大溪溪在。。。文溪在。”陳淵曦忙走過去,坐在顧曦的枕邊。

一行人的沉默,連走進來的曹隊,亦不忍打破。良久,他才喚了三人出來,一齊去角落的抽煙區皺眉吞雲吐霧。

曹隊仔細檢查過所謂的計時器,實際上是假的,就算時間到了也不會觸發任何裝置。裝濃硫酸的容器,卻是奇怪,他擰着眉頭:“嫌犯為什麼會手下留情?”

那容器分明是電子控制,可以緩緩張開容器腹內的網,直至網口大開,那濃硫酸便會全部傾倒出來,若一旦如此,正下方的顧曦和鄭凱,恐怕直接被燒成一團碳,再不辨彼此。此等恐怖的行徑,要讓林文溪去替換鄭凱,可見用心之歹毒!不過目下,那些網口,只張開了五分之一都不到。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一齊冒出一身冷汗。趙淵更是不顧曹隊幾乎跌落眼鏡,將陳淵曦緊緊抱着。鄭凱見狀,亦上去將兩人一起抱着,直喊着劫後餘生,那曹隊才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最大的嫌犯陳婉馨一直無法聯繫上。

鄭凱卻堅信,陳婉馨不至於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趙淵和陳淵曦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直到曹隊長再次收到一份監控視頻,上面清楚拍攝到駱揚和陳婉馨的廝打過程。

的確,是有人手下留情,但不是自願的。

駱揚見陳淵曦遲遲沒有走進廠房,便打開了網口。陳婉馨趕過來時,從視頻中見到被綁在石凳上的竟是鄭凱,不免大吃一驚。

“不用點顏色,他陳淵曦會進來?你不想想你還在牢里的老爺子了?”駱揚先是說。

繼而說:“放心,這一點點東西,濃度不高,你看鄭凱不是沒事?”駱揚不斷勸慰陳婉馨。

“顧曦呢?”陳婉馨問。

“綁着扔在那裡,就算硫酸全倒出來,他都不會有事。”

陳淵曦始終沒有走進去,他在不斷地拖延時間。

駱揚所在之處,本身就離油管廠沒有太遠,多年的經驗讓他十分擔心。他自是不相信陳淵曦膽敢一個人前來。可警方出警的力量,他在視頻中沒有看見,他驚懼於特種部隊的實力,更擔心由於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破綻,某處的狙擊手隨時可能將自己一槍斃命。

警報拉了兩次,陳淵曦總算是靠近一些了,眼看讀秒器只有不到十五分鐘。

“他真能忍得住,看來,我還是應該把顧曦換上去才對。顧曦總會叫吧?鄭凱這小子眉頭都不皺一下!”駱揚盯着視頻中的鄭凱,見他咬緊嘴唇,睜大眼睛死死望着頭上懸垂欲墜的硫酸。

怒氣橫生。

駱揚忍不住擰了擰開關,頓時,硫酸的溢出量多了一些,鄭凱的脖子上隱隱能見到一些黑點。

陳婉馨暫時還是沒有反應,還好這女人不礙事。

不到十分鐘,駱揚有些忍不住了。

溢出量,又多了一些,鄭凱已經微微皺起眉頭。

“駱揚,放手吧。”陳婉馨忽然很疲憊地說。

“馬上就好!他娘地真地是一個人來的?”駱揚表示疑惑,可油管廠是墨世廢棄的基地,眼下他已經被通緝,並沒有太多的能力去布置更多的監控,或者說,哪些是視頻的盲角,他也不算特別清楚。更關鍵的是,那個倒計時器,一旦到時間,那麼要挾陳淵曦的籌碼,也許就不存在了。

“我他媽不信陳淵曦這畜生還沒反應!”駱揚氣得勢若瘋犬。

“他已經不是個正常人了。”陳婉馨說。

“那就讓鄭凱去死!”駱揚忽然加大了網孔,鄭凱的身上已經滴落許多硫酸,衣服被燒出好幾個黑漆漆的洞,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陳婉馨朝駱揚撲了過來。

駱揚躲迷藏一般地四處揮動着遙控器。陳婉馨邊看着視頻,邊廝打駱揚,但這,無濟於事。

可他們都看見顧曦竟然從繩索中掙脫了。。。

“駱揚,我答應你,成么!!”陳婉馨絕望地喊出聲。

駱揚笑了,目的達到了。

眼前的女人低下了高傲那麼十幾年的頭顱,答應和他一起走。

電源立時切斷。

“你還要去找趙淵?”駱揚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還沒有徹底輸,我還有一件事要辦,要是這一把,我輸了,以後就爛在你身上,若違此誓,生世孤寡,不得好死!”陳婉馨冷冷地說。

“一言為定!”駱揚朝地下吐了一口濃痰。

顧曦的情況,漸次穩定下來,生命體征平緩,一切正常,只待拆除繃帶。

小城某醫院。

“沒事,我清楚我會怎樣。”顧曦拉着陳淵曦的手,勉力微笑,又沖鄭凱和趙淵甜甜一笑。

鄭凱忍不住微微後退一步,這樣滿臉的血泡和疤痕擠出微笑的皺褶時,已經不能用恐怖兩個字來說。他能接受看見弘軒時那突兀猙獰的臉龐,卻不敢想象,那個如花一樣的美少年,笑容如一把刀子,狠狠剜在他心上。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致命的窒息,瘋狂地奔跑出去。

“他討厭我了,對不對?”顧曦問陳淵曦。

“沒有,他比我們所有人都難受,顧曦。”陳淵曦勉強笑着,淚水無端滑落。

當此時,趙淵舉起電話:“照顧好顧曦。。。我得回去一趟。”

“回哪去?什麼。。。事。”陳淵曦仿若預感到什麼,臉色一瞬時變得蒼白。

“姨媽說,我外婆找到了。”趙淵的臉上拂過一絲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