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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將近兩個月過去了。

陳淵曦自從改名換姓,認祖歸宗,陳府的保安以及幾個幫做家務事的嬸子,便對他不再輕言怠慢。

陳淵曦從不吃陳府單獨做的任何菜,只有和陳天驕一起聚餐時,陳天驕夾過的菜,他才肯動筷子,這讓鄧一菲十分難堪,便只得數次低聲下氣地和這個繼子交談。奈何這繼子對自己禮貌有加,恭順異常,任何事不用她吩咐,便提前幫她一一做到位,唯獨對飲食甚至對着裝,疑心重重,這疑心,往往又要在陳天驕面前表現,是以陳天驕往往對鄧一菲十分懷疑,這讓鄧一菲敢怒不敢言。

“啊姨,不是我要這樣,是婉馨姐以前要挾我,說要弄死我呢,我在學校就怕死她了,現在更是擔心得不得了。”陳淵曦有一次對鄧一菲如是說。

鄧一菲恨得牙痒痒,女兒矢口否認這事,陳淵曦偏偏振振有詞,這般無對證的事,兩人各執一詞,又不好鬧到陳天驕那裡,兩廂之下,鄧一菲,再次忍了。她此刻才想起陳婉馨說的話:“林文溪外表是只貓,心裡是只老虎。”

不僅是老虎,還是只窮凶極惡的老虎。

母女倆對於這隻老虎,想到了那個下狠手除去林子偉的墨謙。墨謙利用林文溪,抹黑林子偉,林子偉縱使手段凌厲地快速公關,多少令他在官場上的不少死黨背心相離,才能有後續的可乘之機。

不久,墨謙被請到陳家作客。

這是自陳淵曦認祖歸宗後,墨謙和林文溪只在不同場合同時出席,卻從未這般真正意義上在同一個飯桌中聚餐。

陳天驕本來絕不同意墨謙在此刻來家裡,他從接納陳淵曦的第一天開始,便只打算將國外的正經生意交給他打理,那裡沒有任何權謀優勢,一切均需良好的商機洞察力,不俗的經商頭腦和有條不紊的安排,他只打算讓陳淵曦在那裡得到一番鍛煉。墨謙此前對林文溪做的事,陳天驕只知道一件,那便是為了對付林子偉,設局誘惑陳淵曦,並致使他拍下那般下作的視頻。陳天驕雖則認子之後,為這事惱怒了許久,到底彼時仇讎敵對,墨謙的做法無疑是釜底抽薪,為大局計,他斷不可能遷怒墨謙。

於陳淵曦,陳天驕卻認為是一番不錯的鍛煉機會。

墨謙和陳家的關係,陳淵曦到底知道多少,陳天驕心中沒有底細。墨謙若來赴會,藉此,一則可對陳淵曦稍作判斷,二則,他實在也想看看這個親生兒子,是否能有一些破綻——他這兩個多月,除了和繼母暗暗有些擱不住,明面上,和陳婉馨是“兄友弟恭”,完全看不出,像婉馨說的,他曾經起意想對她動刀子,試圖加害。而他對一眾在家裡做事的叔嬸,關懷尊敬有加,對於交給他的基礎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執行力極強。

竟似彷彿,和林子偉沒有半點感情。

唯一能讓他感覺這個兒子,是血是肉做成的,便是他不時會問一問,有沒有母親黃夕雅的消息。

彼時陳天驕恨不得摟着這個唯一的兒子,就像那些年和戀人黃夕雅傾情相擁。

陳淵曦甫一見到墨謙,就覺得噁心,從頭到腳地噁心,這樣的噁心,竟爾是蓋過了林文溪心中的憤怒,還有恐懼。他微微皺眉,伸出手和墨謙握在一起:“墨叔叔您好!前番多次領教,還希望您以後多多關照。”

“以前不知道小少爺的身份,咱們各為其主,說到底,我是一直忠誠咱們陳家,前事多有得罪,小少爺請不要計較。”墨謙恭敬地說著,端起酒杯。

陳淵曦亦舉杯致敬:“大行不拘細謹,大禮不辭小讓,莽夫如樊噲,也懂得其中道理,何況你我。以後都是一家人,前事不計,盡在酒中。”

兩人一齊仰脖舉杯一飲而盡。

“哦,對了,那犯事的,叫張東的,有沒有處置?”陳婉馨輕輕捻起茶杯,啜了一口,微微抬頭看這個不請自來的弟弟的神色。

“張東,是奉命而為,如果要處罰他,那以後誰還為咱們做事呢?”陳淵曦笑着說。陳淵曦只覺得怒火直逼天靈蓋,張東,雖然可恨!但是要對付他,絕不需假手他人,只要自己親手而為。

陳緣溪甫入陳家,有太多事,他自忖無法判斷是非,然而他只把握一條準則,便是陳婉馨母女要做的,他一定會找理由不做,陳婉馨要處置的人,他一定暫時不處置。

“殺雞儆猴,文溪你剛回咱們陳家,也需立威才是。”陳婉馨笑着說。

“關於這件事,於私,最想對付他的人,是我,於公,最不想對付他的人,也是我。但——為一己私憤去對付陳家的功臣,這不是我陳淵曦能做得出的事!”

“姐姐,我進陳家以來,你一直關心我,照顧我,怎麼現在,卻忘了一點,如果因為這件事處置了張東,起到的效果是什麼呢?”陳淵曦打斷陳婉馨的話頭,繼而說。

“一則,不是立威,而是人人都知道我這個陳家少爺睚眥必報,小肚雞腸,反倒人心所背!二則,張東對我做的事,雖則見諸報端,然最後卻被我養父想辦法澄清了,個中真相,估計只有在座的諸位清楚,爸爸更是痛心疾首,如果處置張東,那麼這件事,勢必傳得到處都是,那請問,我的顏面何在,爸爸的顏面何在?啊姨和姐姐的顏面又何在?姐姐到底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還是覺得弟弟的才智不足,要特意指點指點呢?”陳淵曦侃侃而談。

陳天驕的目光倏忽冷峻下來,直視着鄧一菲。

陳婉馨心下立時一驚,她本是希望藉著陳淵曦泄憤,一則打壓打壓那個看上去怎麼都對陳淵曦投鼠忌器的張東,二則也是希望把這件事在家族裡傳開,讓陳淵曦抬不起頭。她不妨這人,竟是一眼識破,並且不動神色地給了自己台階下,便強笑着說:“文溪,我確實是希望提醒一下你,不要計較和張東的個人恩怨。”

“我不僅不計較和他的個人恩怨,我以後出國,還希望由這個人在國外作保鏢。”陳淵曦笑着說。

“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墨謙笑着說。

“無妨。對了,姐姐,剛才你喊我什麼來着?能再喊一次嗎?”陳淵曦笑眯眯地看着陳婉馨。

“淵曦呀。”陳婉馨頓時反應過來,只是當那個“淵”字說出口時,她卻如鯁在喉,林文溪取這個名字。。。

“再喊一次,我突然覺得好親切。”陳淵曦舉起酒杯,致意陳婉馨。

“淵曦,好聽的名字。”陳婉馨亦笑眯眯地舉起舉杯,恨不得酒里就是煮沸的湯水,全部潑在這個面容可惡的人臉上。

“謝謝,姐姐的聲音,也是非常好聽的。”陳淵曦舉杯一飲而盡,卻已有些不勝酒力。他自己的酒量幾何,心知肚明,若非平時喝酒,趙淵反覆幫擋着,亦不會還差成這樣,及至最後,連慣常不喜自己被趙淵這般護着的鄭凱,也起身幫自己擋酒,陳淵曦不由得暗暗苦笑。

陳天驕的臉上已經隱隱有了笑意。

“這一杯,我要自罰。”陳淵曦鄭重地舉起酒杯,對着陳天驕。

“怎麼說?”陳天驕淡淡地說。

“爸,我身為您的兒子,實屬不智!雖然墨叔叔和張東對我使了詭計,但是我卻一擊便中,實在太容易相信人,也太感情用事而不知自保,這點,是我的責任,我一定會銘記在心,以後出門在外當善自小心,不給爸爸丟人!”陳淵曦舉杯,眼中隱隱有了淚意。

陳天驕自認了兒子以來,何時得親生兒子的如此這般反哺之心,激動之下,忙舉起酒:“孩子,你還小,以後多加註意。”

陳淵曦的眼中,到底有幾分是父親的影子,有幾分是林子偉的?他到底是陳淵曦,還是林文溪,陳婉馨此刻竟似有些看不懂了。

墨謙忙也舉杯致意,只說到底玷污了小少爺的名聲,陳淵曦忙回酒表示不敢當,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一場家宴,在談笑間十分歡愉地結束,尚未見到硝煙,陳婉馨便已偃旗息鼓。回想這兩個月以來的數次交鋒,無不是每每敗北,這和在紀夫大學的感受,全然不一樣!什麼能使人如此天翻地覆的改變?是仇恨,還是親情?不,絕對是仇恨!他還是林文溪,他恨着這一個家!怎能把這樣的危險人物留在家中,留在身邊?他的弱點是什麼?除了趙淵。。。像是,沒有弱點了。。。

墨謙的心情亦是十分複雜。

他被陳天驕叫去書房,詢問對陳淵曦的看法,墨謙不得不承認,陳淵曦的表現,天衣無縫,正是這過於天衣無縫,才十分可疑。哼,這樣的人,才應該留在陳家。墨謙冷冷地想,林家,陳家,他拿起兩個獼猴桃放在手中,一併捏碎。

然則陳淵曦卻是半分自由都沒有的。陳天驕一門心思撲在安排自己出國上,對自己看護甚緊,說是軟禁也不為過。陳淵曦沒有任何反抗和抵觸,偶爾只在窗邊望着遠處的街道,那雨棚下的兩人。

趙淵的行蹤,陳淵曦了如指掌。

趙淵和鄭凱起初每天只在陳家門口守着,想找機會見一面,甚至把自己劫走,奈何這兩個月來,

再後來,許是學校里諸事繁忙,臨近期末考,可趙淵每周周六周日,必定守在那裡,有時候鄭凱在,有時候鄭凱不在。

陳淵曦知道,一切,該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