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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鼓角聲動地而起,蒼勁如松。

“架弩……”連綿的號令聲此起彼伏,龐大的軍列亦隨之起伏,宛如湖海中的波浪。

“吱……嘎!”絞弦聲暗啞,令聞者的牙齒都不由自主的發酸,心弦更是為之綳得緊緊的,在這片廝殺正烈的曠野之上,更增肅殺蒼莽之氣。

在滔天軍威之下,整個任城都在顫抖!

躲在城樓深處,郭貢抱着腦袋,捂着耳朵,全身抖得如篩糠一般。

“小李將軍,城,城外真的不要緊嗎?若是不成,乾脆棄了這任城算了……青州軍勢頭太猛,實在是人力難以抵擋啊!現在退兵,還可以去巨野暫避,巨野城高池深不說,還有大澤可以憑依,總比現在這麼苦挨着強啊!”

郭貢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郭家是山陽郡的老牌世家,他自己也是少有名聲在外的一方名士。他熟讀經典,知道亂世時出英雄,在洛陽發生變亂之後,便以千餘精銳家族私兵為核心,散了家財,開糧倉吸引流民,拉出了一支兵馬出來。

和他一般作為的人很多,比如曹操、劉備,以及死在封丘城的李通等等,區別只是各自的志向。曹操志在天下,故而起兵之後,一直兢兢業業,不斷練兵,不斷向外征討,以擴大地盤,招募更多的軍隊,就此形成良性循環。

而郭貢卻非如此,一開始,他的勢力只局限在東緡一帶。就是一個普通土豪。懾於周邊的幾大勢力的強大,他也只是緊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個土皇帝,並未有任何擴張行為。對天下大勢也談不上有什麼影響。

後來王羽打敗袁紹,將經營的重心放在了河北,而曹操也因為對王羽的顧忌,轉而將攻略的重心放到了關中,在兗州東部留出了大大的一個空白地帶來。

就這樣,郭貢抖起來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他實際佔據的差不多有四個郡國,地盤縱向跨越了兗、豫二州,他眼光有限。身邊也沒什麼諍臣在,立刻就飄飄然起來,自覺也進入有望爭天下的諸侯之林了。

在中原大戰爆發前,他想的可不是投靠哪一方,而是和袁術差不多,想要坐山觀虎鬥,等到某一方失敗後,趁機藉助近水樓台的便利,對失敗的一方趁火打劫。以擴大勢力,再反過來與其他諸侯合縱連橫,來對抗獲勝的那一方。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郭貢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明明宣布中立了,將兵力都收縮到了遠離邊境的城池之中。王羽竟然還是不依不饒。

那個鵬舉小子就不怕多面樹敵,撐死了嗎?郭貢相當鬱悶。

他倒不怕王羽多厲害。自己也有幾萬大軍,又是據城防守。只要自己點了頭,曹操的大軍也會迅速增援過來,有什麼可怕的?

可這樣開戰後,他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

帶着這樣的情緒,在開戰之初,他也是下了狠心的,決定要給王羽點顏色瞧瞧,讓對方追悔莫及。

可哪曾想,他的幾萬大軍在青州的兩大名將面前,完全就是土雞瓦狗。

黃忠一路強攻猛打,從章縣到壽張,雷霆軍十五日連克十城,勢頭狂猛之極!張遼那邊則是另一種風格,明明他率領的是數千步卒,但行動起來卻不比騎兵差多少,行蹤飄忽,行動迅速,攻勢猛烈,往往都是一擊中的。

郭貢被這兩路兵馬搞得暈頭轉向,守也守不住,反攻更是無從談起,完全被打懵了。

在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完全丟掉了東平一國,郭貢才算是琢磨過味來,原來自己和王羽、曹操這些人,壓根就不屬於一個層面上的啊。

美夢破滅了,但日子還得繼續往下過,現在再對青州卑躬屈膝肯定是來不及的了。就在郭貢丟掉了東平國這段時間裡,夏侯淵的兵馬已經進駐了山陽郡,直奔任城國過來了。郭貢想投靠青州,也沒了籌碼,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支撐。

還好夏侯淵來的夠快,幾乎和張遼、黃忠的大軍同時趕到了任城,用不着郭貢一個人面對可怕的青州軍。不過,當戰事展開之後,夏侯淵似乎也沒拿出什麼新鮮辦法來,一樣被青州軍鋪天蓋地的箭矢壓着打,郭貢覺得局面恐怕是不妙了,一心只想着腳底抹油。

至於逃到巨野後,能不能擋住青州軍的鋒芒,郭貢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想着趕快討回家,帶着老婆孩子和這幾年收刮的家財,逃得遠遠的,到一個再也不會被青州軍找到的地方去。

“郭使君但管在城中安坐便是,城外的敵軍,自有妙才將軍設法抵禦,使君莫要作此婦人之態,以免亂了軍心。”李典輕蔑的看了郭貢一眼,軟中帶硬的回答道。

對這個得勢時囂張無比,失勢時有若鼠輩的廢柴,李典是半點都不看在眼中的。若不是郭貢手下還有不少地方部隊,留着他還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李典恨不得把他從城頭丟下去算了。人,可以有野心,但若是這樣的廢物野心,還真是不如沒有的好。

“可是……”

“沒有可是!”李典聲色俱厲,直接嚇住了郭貢,“因為使君的無謀,將士們多留了多少血汗,使君可否知道?如今將士們冒着矢石在奮戰,使君在城中高坐,還尤顯不足么?再要鼓噪,李某認得你郭使君,李某手中的刀須認不得你!”

“是,是……”郭貢一縮脖子,身子往後直躲,冷不防腳下一絆蒜,‘啪嘰’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看到郭貢的狼狽相,李典很想大笑,可城外傳來的陣陣轟然大響,卻讓他笑不出來,心頭只是沉甸甸的。

青州軍的攻城器械太強,特別是爆破城牆的手段,只要被靠近了城牆,幾乎是沒法抵禦。聽說,青州軍用的是道士煉丹的手段,將硝石、硫磺那些引火之物聚在一起,變成會發生劇烈爆炸的一種藥石之物。

只要在城牆下面掏出一個大洞,然後將那引爆物塞在一個木盒,或是鐵皮盒子中放進去,就能輕易的將城牆炸出一個大豁口出來,令人防不勝防。

現在還沒有被驗證過行之有效的反制方法,唯一的預防手段,就是不讓敵軍輕易的接近城牆。可是,在青州軍近乎壓倒性的遠程攻擊之下,想做到這點又談何容易?

任城不是虎牢關,妙才將軍來不及在這裡布置太多防禦設施,倉促布下的幾座營砦很快就岌岌可危了,現在完全是拿人命在往裡面添!

但沒辦法,任城是必須要保住的據點。若是失去了任城,青州軍的東線就和徐州連成了一片,兩支兵馬可以互相呼應,再想攻破的難度上升何止一倍?

理智上想得很明白,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招募、訓練出來的軍隊,只能在青州軍的床弩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流血傷亡,李典的心裡也是疼得要命。要知道,東線的曹軍中,至少有兩成的兵馬都是他巨野李氏的私兵啊!

“曼成,你怎麼還在此處?快,快上城頭觀戰去!”呂虔突然走了進來,一見李典,便出聲招呼道。

“觀戰?有何可觀?”李典慘笑一聲。

城外指揮攻堅的是青州上將黃忠,這位老將雖然年紀大了些,近年來很少出征,名頭也不如趙雲、太史慈等人響亮,但其指揮水準卻相當之強,在他的指揮下,青州軍的攻擊極富節奏感和層次感,充分發揮了所有遠程部隊的威力,將夏侯淵這位宿將都打得抬不起頭來。

這種戰鬥,有什麼可看的?

“你還不知道嗎?”呂虔左右看看,湊到李典身邊,神秘兮兮的說道:“主公說的援軍,已經到了!”

“哪個援軍?”李典一愣,遲疑道:“莫非是……”

“就是那個!”呂虔大力點着頭,語氣充滿了興奮和欣喜。

他和李典的身份很相似,區別只是他是任城人,而李典是巨野人,對呂虔來說,這場任城保衛戰是絕對不能輸的,否則湖陸呂家就不復存在了。離開了家鄉,就是無根之萍,單單保住了人又有什麼用呢?

“別看那馬德衡年紀輕輕,但本領卻相當了得,帶着那一百多弟子,一夜之間就組裝起了兩百架霹靂車!這可不是涼伯方那些人照着劉子楊獻上來的圖冊造出來的那種,而是真正的超級兵器!”

呂虔越說越快,越說越興奮:“此車可靠人力或馬力拉拽,上裝機樞,可發射巨石至五百步開外,聲如霹靂,擋者披靡啊!黃忠匹夫倚仗弩車之力欺我,今日正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竟有如此神器?曹公若是早拿出來,也不至令青州賊軍囂張若此啊!”

李典未及答話,郭貢卻是眼睛一亮,跳起身來,沒什麼自覺的挽住李典、呂虔的手臂,熱絡道:“有此神器之助,妙才將軍破敵必矣,我等當速速登城。即使不能上陣助戰,也可搖旗吶喊,為妙才將軍和將士們助威啊。”

李典、呂虔都鄙視郭貢的無恥,但也確實急於觀戰,也就沒有堅拒,被後者拉着向外走去。剛到門口,城下猛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聲浪之大,讓人有種身處扁舟之上,被巨浪掀起來的感覺。

“難道……已經獲勝了?”李、呂二將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欣喜欲狂之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