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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昊花了幾天時間,撰寫了一份策論,提交給王錫爵。在這份策論中,蘇昊全面闡述了自己關於發展經濟、改善民生、推動科技進步等方面的思路,從總體構想到具體的實施步驟,應有盡有,堪稱是一份全面的治國綱要。

蘇昊並不是什麼經濟學家,他這份策論基本上是模仿了後世中國的各個五年計劃,其中對於這些五年計劃在執行過程中的經驗和教訓進行了總結,擇其精華,棄其糟粕。後人的治國理念與前人相比,總是有許多進步之處的,蘇昊把400年後的經驗拿到當前來推廣,明顯就佔有了知識上的優勢。

在這份策論中,蘇昊還介紹了許多工農業方面的技術,提出可以利用這些技術提高生產效率,實現增產增收。這些技術,有些是蘇昊曾在豐城應用過的,有些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應用的,現在希望能夠藉助於一個更大的平台來加以實施。

王錫爵拿到這份策論之後,熬夜看了一個通宵,越看越是興奮。第二天一早,他拿着策論來到了文淵閣,將其呈送到內閣首輔申時行的面前。

“汝默,你看看這個,很有見地的一份策論。”王錫爵喊着申時行的字,對他說道。

在內閣中,王錫爵與申時行的關係很是親密,這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二人是同一年考中的進士,而且申時行是狀元,王錫爵是榜眼。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在平常處理政務時,申時行性格穩重。王錫爵作風硬朗,一柔一剛,搭配起來也是十分默契的。

申時行接過這份厚厚的策論,翻開看了幾頁,不由微微皺起眉頭,問道:“符馭,這是何人所寫,怎敢如此妄議朝政?”

王錫爵道:“汝默所言差矣。以在下看來,這不是妄議朝政,而是大膽建言,其中有些想法,頗有一些獨到之處,在下讀來也覺得受益良多啊。”

“標新立異耳。”申時行不屑地說道,“這其中提出的想法。頗為不實。比如說,這裡提出在全國江河的上游修建水庫,每個水庫蓄水百萬至千萬立方丈不等,用於調劑旱澇餘缺,符馭相信有這樣大的水庫否?”

王錫爵道:“汝默,在從前我對此事也是不相信的。不過,前幾日我見了寫這策論之人,聽他詳細鋪陳修建水庫之事,我始有些相信了。昨日我到工部去問了一下,工部也說確有這樣一個水庫。建在江西省豐城縣一個叫羅山的地方。今夏,江西暴雨。其他府縣都因雨成災,而豐城縣因為有此水庫攔住了上游的洪水,下遊方得以保全。工部還專門派人去看過這個水庫,實地測算,蓄水當在百萬立方丈以上。”

“江西省豐城縣?”申時行一愣,“符馭說的寫策論之人,莫非是那江西來的蘇昊?”

內閣是明代中央政府的中樞,所有的信息都要在內閣彙集。有關蘇昊其人的事情,申時行曾聽兵部尚書王一鶚說起過,所以王錫爵一提,他就猜出是誰了。

“正是此子。”王錫爵說道。

申時行把策論往案子一放,說道:“符馭,你怎麼糊塗了。此子是李龍的爪牙,皇上把他召到京城來,就是想來攪局的。他寫的策論,你怎可相信?”

王錫爵道:“汝默,我等做事只為大明天下,怎可因為他與那李龍有些瓜葛就一棍子打死?我前日也是受了皇上的託付,專程去見此子的。初時我只是想應付一下差使,回來向皇上稟報一下結果就是。誰曾想,聽此子一席話,方知其名不虛。這份策論,還是我專門讓他寫的呢。”

王錫爵受皇帝的委派去做什麼事情,自然是不必事先向申時行稟報的。申時行此時才知道有這麼回事,他問道:“皇上讓你去見此子,有何用意?”

王錫爵道:“皇上跟我說,他覺得此子才華出眾,可堪重任,讓我再去考察一下,若是可用,就以內閣的名義,給他委任一個差使。”

“聽符馭之意,你確是對其頗為中意?”申時行問道,他與王錫爵合作多年,彼此的做事風格都很了解,聽王錫爵這樣說,他自然知道王錫爵是想舉薦蘇昊了。

果然,王錫爵點了點頭,說道:“的確,以我之見,此子的確是棟樑之材,應當予以重用。”

申時行不滿地說道:“符馭,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現在正值國本之爭的關鍵時候,皇上推出此人,是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把立國本之事拖過去,我們豈能上當?王一鶚也曾對我說起過這個蘇昊,說他精通繪製地圖之術,可用於兵部,但因為他是李龍的人,所以現在也只能忍痛放棄。你想想,在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提拔了一個內廷看好的人,會給朝臣們留下一個什麼印象?你是內閣重臣,這其中的輕重,自然能掂量得清的。”

“汝默,何為輕,何為重?為國本之事,整個內閣加上各部,半年多時間沒有議事,皇上也半年多沒有上朝,如此下去,我們置天下蒼生於何處?那蘇昊一心只想強國富民,無心於朝堂之爭,難道我們這些老人,見識還不及一個年未弱冠的年輕人嗎?”王錫爵大聲地說道,聽申時行拒絕他的提案,王錫爵的驢脾氣又犯了。

在內閣的四名閣臣中,王錫爵一向是對國本問題十分冷淡的,只是礙於申時行的面子,不便於直接表現出與其他人意見相左罷了。朝臣們摻和國本問題,主要是想站隊,以便從中獲得一些利益。王錫爵一向是一個特立獨行之人,不屑於站隊,所以也就不在乎萬曆選誰當太子。也正因為他這個立場,所以萬曆會讓他去考察蘇昊,換個其他人,在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會接受萬曆的差遣。

與蘇昊的一番交談,打動了王錫爵,喚起了他的激情。在看過蘇昊寫的策論之後,王錫爵更是下定決心,要舉薦蘇昊到重要的位置上去。他原本以為能夠與申時行好好地談一下這個問題,誰知申時行滿腦子想的都是國本問題,根本裝不進其他的事,這讓王錫爵很是失望,也頗為惱火。

“符馭息怒,為了一個鄉下秀才,符馭何苦生這麼大的氣?”申時行安撫道,“這策論寫得再好,也不過是紙上談兵。我觀這篇策論,其中鋒芒頗多,若是照此策論行事,只怕會大違祖宗規制,這是萬萬不可接受的。依我之見,若是符馭覺得此子尚為可造之才,不妨舉薦他到一小縣任個典史或是主簿,歷練歷練,磨掉此戾氣,再予以重用不遲。”

王錫爵惱道:“這蘇昊豈是百里之才,讓他當個典史或者主簿,實在是大賢而處小任,暴殄天物。我等讀書之時,想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卻因一己之私,而置國家人才於不顧,我們的聖賢之道,都學到哪裡去了?”

聽到王錫爵和申時行拌起嘴來,內閣的另外兩位大學士許國和王家屏也湊上前來。問明原委之後,兩個人全都站在了申時行一邊,規勸王錫爵不要感情用事。王錫爵孤掌難鳴,氣得吹鬍子瞪眼,抓起被申時行扔在桌上的那份策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文淵閣。

“喲,這不是王閣老嗎,這是誰惹您生氣了?”

王錫爵正氣呼呼地走着,迎面過來了一頂小轎。小轎在王錫爵面前停下,轎里的人掀開轎簾,笑呵呵地向王錫爵打着招呼。

王錫爵抬頭一看,還真是湊巧,轎中之人正是太監李龍。此前萬曆請王錫爵去考察蘇昊的旨意,也是李龍向王錫爵傳達的。

“原來是李少監,你這是往哪去啊?”王錫爵問道,朝臣們背地裡對內廷的太監頗為不屑,但見了面還是要照顧一下最起碼的禮節的。王錫爵不是清高之人,對於太監們的態度又更為和善一些。

李龍下了轎,走到王錫爵面前,說道:“咱家奉了皇上的旨意,正要去找王閣老呢,您看怎麼就這麼巧,讓咱家正好就碰上您了。”

王錫爵點點頭,道:“哦,是挺巧的,我也正想去向皇上交差呢。皇上讓在下去考察蘇昊其人,在下已經見過他了。”

“哦?不知王閣老對那蘇昊印象如何啊。”李龍問道。

王錫爵道:“在下覺得蘇昊確為棟樑之材,可堪大用。”

“真的?那可太好了。”李龍尖着嗓子歡喜地說道,“不知王閣老打算舉薦蘇昊做個什麼官啊。”

王錫爵搖搖頭道:“要舉薦他當官,只怕不容易,原因嘛,李少監如此聰明,應當能夠猜得出來的。”

“怎麼?申首輔不同意?”李龍一愣,能夠否決王錫爵的提案的人,只有首輔申時行了。他一貫知道王錫爵與申時行關係不錯,對此頗有些詫異:“難道您提議的人,申首輔也不同意嗎?”

王錫爵長嘆一聲,擺擺手道:“此事還是容在下去向皇上說明吧,李少監替我去向皇上通報一聲,就說王錫爵求見。”

“好的,王閣老,您隨我來。”李龍說著,棄了轎,領着王錫爵向宮中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