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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觀魚打的是一手好算盤,他想到,自己現在的困境都是因蘇昊而起,至少在全縣打井的這段時間內,蘇昊會是知縣的紅人,如果蘇昊對自己有些什麼怨念,自己的命運就會慘不堪言。此外,就算蘇昊不與自己計較,鄭春可是已經給他戴了一個套子,隨時隨地都可以來勒索他。他如果不趕緊找個靠山,那麼起碼豐城這個地方他就別想再呆下去了。

在這種情況下,躲避並不是什麼好辦法,最好的辦法是以進為退,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自己放下麵皮投奔蘇昊,願意給蘇昊當狗腿子,那麼,以蘇昊寬厚的為人,必定不會跟自己為難。而且,有蘇昊罩着,鄭春也無法再找他的麻煩了。陳觀魚對於官場的規則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師爺這個位子表面看來不是什麼職務,但在縣衙里的地位卻是高於普通差吏的。

再說,看蘇昊能夠帶着妹妹下館子,而且一點磕絆都沒打,就請自己吃了一碗10文錢的麵條,可以想見蘇昊的收入是非常可觀的。投奔到蘇昊的名下,至少混個溫飽是不成問題的。至於說蘇昊會不會收留自己,陳觀魚非常有把握,他相信自己身上有蘇昊需要的東西,他是一定能夠說服蘇昊的。

陳觀魚這個動作,把蘇昊和陸秀兒都嚇了一大跳。看着陳觀魚滿臉虔誠的樣子,蘇昊抬抬手道:“陳先生,起來說話吧,地上涼......”

陳觀魚呼嚕一下就重新坐回凳子上去了,不過,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鬆懈。他說道:“小道豈敢得蘇師爺如此尊稱,蘇師爺稱小道一句小魚就罷了。”

撲哧一聲,陸秀兒在旁邊捂着嘴笑開了。陳觀魚好歹也是奔四的歲數了,一臉的褶子和麻子,用蘇昊的話說,像喀斯特地形似的,他在蘇昊面前自稱是“小魚”,這實在是太惡搞了。

“好吧,我就稱你一聲觀魚兄吧,不過,你也別一口一個師爺地稱我,你叫我的名字即可。”蘇昊說道,前世里他在單位上也是管過一幫人的,對於當領導並沒有什麼陌生感。陳觀魚既然願意投奔,收不收留他且是兩說,但至少蘇昊不會覺得不自在。

“叫我觀魚就好。”陳觀魚順竿子往下爬,“至於蘇公子這邊,初晉師爺之位,如果下人口口聲聲稱呼公子為師爺,也的確顯得公子有些張狂。更何況,縣衙里的正牌師爺是方師爺,公子自己用些謙稱也是韜光養晦之道。”

陳觀魚真不愧是個神棍,一下子就把稱謂的問題上升到理論高度了。蘇昊點點頭,認同了陳觀魚的分析,然後問道:“觀魚......唉,算了,我還是稱你老陳吧。老陳啊,你說願意為我鞍前馬後,那麼你有什麼能耐呢?”

“我什麼都會啊!”陳觀魚拍着胸脯說道,看到蘇昊眼睛裡透出的揶揄之色,他又連忙改口道:“呃......除了勘井位這事,有點拿不準之外。”

“你以往都是幹什麼的?”蘇昊換了個問法。

陳觀魚急於要請蘇昊收留,自然不會隱瞞什麼,他掰着手指頭向蘇昊介紹道:“我會看風水,會算卦,懂得做法事,會煉丹,會畫符,會做法事......”

蘇昊笑了:“觀魚老道,你會的這些,都是瞎忽悠。我下一步的差事是替知縣去打井,你說你會的這些東西,與打井有關嗎?”

“當然有關!”陳觀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轉頭看了一圈,然後用手指着旁邊牆上的一幅山水畫,對蘇昊說道:“蘇公子請看,若使這圖上有此兩處均可打井出水,公子會選哪一處呢?”

蘇昊不解陳觀魚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說道:“兩處都可以吧?”

陳觀魚得意地笑道:“公子差矣,這兩處對於公子而言,並無二致。但對於講究風水的人來說,差別可就大了。前一處事關地脈,若使公子選擇此處打井,必致村民抗拒。而這後一處,則是無關之處,在此打井並無妨礙。”

“哦,原來如此。”蘇昊聽明白陳觀魚的意思了,心裡不由得對陳觀魚生出了幾分欣賞。

在古代,人們是很講究風水的,如果在別人的風水寶地上動土,往往會引發爭議,甚至產生械鬥都有可能。陳觀魚的意思,就是提醒蘇昊,打井不光是要看地下有沒有水,還要看看這個井位會不會觸犯村民的風水。而看風水的這種事情,那就是陳觀魚所擅長的了。

蘇昊前世倒也學過一些風水術,不過是作為對古代文化的研究而學的,並不像陳觀魚所學這樣實用。如此說來,陳觀魚對於蘇昊來說,還真是有點用處的。

看到蘇昊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陳觀魚信心倍增,繼續說道:“再問蘇公子,如果你勘出的井位,都在地脈之上,打井必然招來村民的反對,你待如何應對?”

蘇昊乾脆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請觀魚兄指教。”

“豈敢豈敢。”陳觀魚得意並不忘形,他說道:“依小道的愚見,打井是當今第一大事,斷不可因為一些小事而荒廢。如果合適的井位與村民心目中的風水寶地相衝撞,那就要有人去告訴村民們,其實這打井恰恰是有助於風水。”

“哈哈,你的意思是說,編一套說辭去讓村民們接受,是這個意思嗎?”蘇昊笑道,他是個智商極高的人,陳觀魚稍稍提點一下,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陳觀魚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反正風水之說,全在乎風水先生的兩張嘴皮,只要能夠說出點道理,村民們自然也就相信了。比如在風水寶地上打井,傳統的觀點是認為這會破壞風水,但你如果說有助於風水,別人沒準還哭着喊着求你打井呢。

像這種信口雌黃的事情,蘇昊即便會做,也沒興趣去做,有那工夫,他還不如去研究一下地殼結構呢。如果陳觀魚老神棍能夠干這樣的事情,那麼把他帶在身邊,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口舌之苦。下鄉去工作,各種事情都可能遇到,有一個神棍在旁邊幫着忽悠忽悠,對自己應當是非常有利的。

“好,老陳,那咱們就這樣定了,你就跟着我干吧。”蘇昊大手一揮,便把陳觀魚收到麾下了。他這個新晉的工房師爺雖然只是一個臨時工,但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沒有幾個踏實幫自己幹活的小弟,一個光桿司令到下面去是會被人踩死的。

“謝公子收留。”陳觀魚喜形於色。

蘇昊道:“老陳,這樣吧,你的事情,我明天去向知縣說一聲,在折桂鄉的事情,充其量算是無心之過,就不必追究了。鄭春那邊,我也會打個招呼,他不敢動你的。”

“多謝公子。”陳觀魚一塊石頭落了地,頓覺自己的決策是無比英明。

“未來一段時間,你就跟着我到各鄉去辦差。勘測井位的事情,我自會去辦,鄉里涉及到百姓的事情,你多多留意,把各種苗頭撲滅在萌芽狀態,明白嗎?”

“小道明白。”

“這有2錢銀子,你先拿着用,以後給你的薪水多少,看你的能耐而定,你看如何。”

“小道不敢和公子談價錢,只要有口飯吃就足夠了。”

“嗯,這些事就以後再說吧。對了,老陳,你在縣城可有住處?”

“有,小道平常住在西門的清都觀,那裡的觀主是先師的朋友,所以在觀里給小道留了一個房間。”

“嗯,好吧。我要等明天到縣衙和方師爺以及工房的吏役們談過之後,才能定下下一步的安排。事情定下來之後,我會叫人到清都觀去找你。”

“明白。”陳觀魚點頭稱唯,聽蘇昊說完了,他才反過來問道:“公子在縣城裡,可安排好了住處?”

蘇昊道:“還沒有呢,我打算吃完飯以後,和我妹妹一起去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出租宅院的。”

“哈哈,公子這又用得着小道了,要論在這豐城縣城裡的事情,小道可是全都清楚。公子要租房,小道盡可幫你找到,保證又乾淨、又闊氣,價錢還便宜。”陳觀魚誇下了海口。

蘇昊啞然失笑,他和陸秀兒都是鄉下人,對這城裡的事情還真是搞不清楚,如果貿然去租房子,沒準就被人坑了。有了陳觀魚這樣一個成天在市面上混生活的神棍,這事還真的簡單了許多。

“那就拜託老陳了。”蘇昊向陳觀魚拱了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