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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民貴君輕”的道理,除了戰國先賢荀子外,對這句話理解得最深刻的當世之人有兩個,一個是李世民,還有一個是魏徵。

當然,更準確的說,“理解深刻”這個字眼是屬於魏徵的,至於李世民,可以說他理解深刻,也可以換個說法,口號喊得最響亮。

早在貞觀十一年,魏徵上《諫十思疏》里便提到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李世民當時一聽,哎呀,老魏這特么是個出色的段子手啊,裡面好多經典段子……不,經典金句,美滴很,必須拿來抄襲一下,吆喝幾聲。於是便有了後來李世民常掛在嘴邊的“民,水也,君,舟也,水亦載舟,水亦覆舟”的響亮口號。

這句話也很形象地從另一個角度形容了“民貴君輕”的理念,事實上相對歷朝歷代而言,唐初對“民貴君輕”的理念確實實行得比較不錯,舉朝上下君聖臣賢,民風樸實,也正因為這個理念,從而打下了貞觀盛世的堅實基礎。

這個時代的君臣不是沒有私心雜欲,只不過相對別的朝代而言少了許多,君臣和百姓齊心協力,共創盛世,為此甚至願意小小犧牲一下個人的私利私慾,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低卑到塵埃的普通百姓,凡事都有講道理的習慣,再大的權勢也大不過“道理”二字,一旦從朝堂到民間有了“講道理”的風氣,這個世道自然便是朗朗乾坤。可見青天白日,大唐自此而雄視天下,睥睨宇內。文官以死諫,將士效死命,內則民風純樸,外則戰無不勝,大唐的崛起,不是沒有道理的。

事實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理念,李世民也經常說給他的皇子們聽,說得最多的。自然便是那位被掰彎了的太子殿下,李世民在他這位嫡長子的耳邊跟唐僧似的不知嘮叨了多少年,可以肯定太子殿下不勝其煩,恨不得劃破父皇的肚皮。扯出他的腸子。再用腸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耶……

嘮叨很多遍,有沒有效果不可知,反正在李素看來,那位太子殿下的德行怎麼看都不像是相信“民貴君輕”這個道理的人,反而一次又一次的作死,一次又一次露出凶戾殘暴的本性。

至於眼前這位小屁孩李治。李素卻露出了真誠的笑容,看着他滿臉誠懇的認錯。而且毫不猶豫毫無留戀地砸了自己的馬車,李素由衷地舒了一口氣。

龍生九子,各有稟性,放眼望去,實在很難找到一個好東西,全都長歪了,可喜可幸的是,眼前這個小屁孩比較正常,他有正常人的善良,也有正常人的誠實,能夠明辨是非,亦知人間善惡,當然,也有着屬於小屁孩的天真懵懂。

李素心中欣慰不已,那種在一眾歪瓜裂棗里發現一株絕世奇葩的感受,簡直不要太爽歪歪。

未來當然必須要站隊,而且毫無疑惑必須站在李治這一隊里,這是歷史必然趨勢,李素沒能力也沒心情去改變這個趨勢,所以未來主公的稟性當然就比較重要,如果這個小屁孩是個紈絝且暴戾的性子,聽不進任何勸告,或者心胸狹隘,善於記仇,那麼,李素未來或許仍會效忠這位主公,但絕不會願意為他付出太大的心力,大家保持淡淡的君子之交便好。

慶幸的是,李治是個好孩子,起碼是個聽得進勸告,且心無城府的好孩子。

這就夠了,李素站隊站得心甘情願,他也願意為李治將來奪嫡全心付出精力和智謀,為未來的高宗陛下平定天下出謀劃策。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如深谷幽蘭,雖無驚世之花容,卻有沁脾之芬芳,有緣入谷者,識我,懂我,我願被採擷,助添滿室香華。

…………

馬車砸了,李治在烏福的攙扶下騎上了馬,隊伍繼續前行,李治與李素騎馬並肩。

奇怪的是,剛剛被李素嚴厲指責,李治此刻的心情看起來居然很不錯,與李素並肩騎行,時不時便扭頭看李素一眼,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這笑意令李素有些毛骨悚然,他也分辨不清這是高興的笑意,還是嘿嘿冷笑,以己及人,反正自己被人罵過以後絕不會這麼高興,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恐怕就是如何弄死這個罵他的人,除非李治這小屁孩有犯賤的潛質……

行了一段路後,李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嘆道:“殿下,剛才是我的不對,你若不納我之言,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我也不會往心裡去,但你現在不停的嘿嘿冷笑,請恕我忍不下去了……你是想弄死我嗎?”

李治一愣:“為何要弄死你?”

李素嘆道:“因為我嘴賤……反正若是別人罵了我,我就有把他弄死的想法,除之而後快,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殿下想必也是這般想法……”

李治:“……你管這個想法叫‘君子之心’?”

李素正色道:“所謂‘黨同伐異’,不一定是壞詞,把反對自己的人幹掉,沒了罵聲,剩下的人才能安安穩穩當君子……”

李治混亂了,感覺三觀盡碎:“…………”

這位子正兄……人格好分裂。

“治剛才是高興的笑,高興自己運氣好,遇到一位良師益友,治之福也。”李治很誠懇地道。

李素挑了挑眉:“為何高興?”

李治垂下頭,輕聲道:“當年母后在世時,治才幾歲,但母后時常教導我辨人識人之道,一曰善,二曰正,三曰直,所謂心懷善念,胸藏正氣,敢於直言朋友錯失,如此。可為益友也。今日治觀子正兄所言,當年母后說的這些,子正兄俱備矣。治得子正兄為友,心中歡喜,故有此笑。”

比較含蓄的馬屁,拍得李素從裡到外舒坦且酸爽,嘴角不由露出欣慰的微笑。

“不瞞殿下說,我確實很直的,一點也不彎……”李素矜持地謙虛道。

李治一臉天真懵懂地眨眼:“…………”

哎呀。好萌的小正太,真想給他找個怪蜀黍當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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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隊伍入晉地。離晉州不遠了。

李治和李素的心情再也陽光不起來了。

路上的難民很多,密密麻麻無邊無盡,騎在馬上放眼望去,整條路都被難民潮所充斥。每個人容貌不一。可臉上卻有着同樣的愁苦和對未來深深的擔憂。

拖家攜口,拎着或簡單或笨重的行李,麻木行走的人群里不時聽到婦孺低抑的哭泣聲,還有小孩撕心裂肺般的嚎啕聲,或是當家漢子們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沉重嘆息……

天氣絲毫沒有放晴的跡象,雪雖然停了,可天空仍是陰沉沉的一片,天幕蒼穹下。寒風仍如凜冬般呼嘯,刺骨。凍得行走的難民們瑟瑟發抖,很多人的腳上仍穿着單薄的布鞋,甚至是草鞋,一雙雙黝黑的赤腳在寒冷的空氣里暴露着,透出一股深深的苦難味道。